第五十二章
李玄冲见她纠结得紧,像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如临大敌的模样,越发柔声道:“那封信本王看到了,很认真地看过。”
他强调了一遍,似要将收到信时难以置信中涌上心头的惊天骇浪般涌来的欢喜与她共享。
他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竟有人能与他默契到这等境界。
她竟劝他回蜀地。
在人人都以为他要长留汴京,等着那位官家那一日守不住了,施舍下太子之位的时候。
他自然知道她不涉政事,一门心思只在医道上。唯有如此,才让他惊觉,也许不知何时起,她也日夜琢磨过他,想他所想,难他所难,忧他所有。只有如此,才有今日她与他的不谋而合。
——回蜀地。
她愿意陪他回蜀地。
李玄冲每每想到着就忍不住笑意。
见她越发将眉头纠紧了,一副替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真想亲手抚平了去。想到也就开始着手,如今有何不可?既然禁中之人已知道他喜欢她,那便连遮掩都不必,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心上人。于是他抬起了手腕,长指就要落在她的眉间,带了丝笑意,“阿慧,看你皱眉,感觉天光都要黯淡了……”
“王爷!官家正找您呢!”
前些日子将苏定慧亲自请入禁中的元纪一路小跑了来,额角满是汗意,顾不得擦,对了身着紫衣王服的蜀王行礼请道。
“知道了。”李玄冲将未尽之言收了起来,脸上也换了副神色,疏离地看了眼他。
“王爷……”苏定慧也有很多话没说完,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袖,焦急地看着他。若可以,他不妨找机会装病离开,也好过呆在此处坐以待毙。她能帮他。
李玄冲不再看那个内侍,回过头,对苏定慧轻轻笑道:“放心,本王先过去一会而已。”
隔了衣袖,他轻拍了拍她的手腕,转身随元纪而去。
苏定慧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跟着走了几步,身边的宫女忙拦下了她,“娘子别急!”
宫女含笑道:“这是官家体恤王爷和娘子呢!素来有订婚前男女不见面的风俗,王爷来接娘子,已是犯了忌讳,娘子要追上去可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等等罢,也就过个半个时辰,典礼就该开始了。”
她完全将刚才在车上的尴尬忘却,一门心思想在人面前讨个巧儿。早听说蜀王殿下对女色不上心,圣人赐下的美人也不过是娇养在后院,没想到对这位苏娘子倒不一般,顶了张俊美无俦的脸,身份又是独一份的尊贵,在苏娘子面前倒没半点架子,比寻常夫郎还多几分体贴。
这样看来,这苏娘子日后倒真是要被护着了。
苏定慧被她一拦,看了回来,左右都是宫女内侍,没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追那位王爷。再看去,那位王爷的身影也不见了。
她只得耐着性子,将手里那块白玉紧紧握着,硬生生熬到了官家千秋宴的开始。
她坐在了诰命夫人皆在的一侧。因为男女分席,这一侧悬了张檀色帘帷,与外边的男席稍稍隔开,略尽礼教之道。有几位夫人与她母亲、谢姨认识,还和她寒暄了几句。
但母亲和谢姨都不在,她与这些夫人生疏得紧,不过几句就绝了话头,彼此安座。
她朝帘外看了眼,眼睛来来回回地在席上扫过,不见那位王爷。
他去了哪里?
苏定慧咬住下唇,又松开,不死心朝帘外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隐晦地朝宝座之上的官家和圣人看了眼,见两人正在交谈的样子,再度咬住了下唇。
难道官家已经下手了?
她心绪难平。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忽然得了个富贵,紧张得无所适从。
这些诰命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年轻的娘子更不知见过多少,大些的场面畏惧也正常,见多也就好了。遂有两个安慰了苏定慧几句,告诉她不必紧张,顺其自然就好。以后这些场面多的是,她总会习惯的。
时间越拖越长,宴已然开了,那位王爷还是没出现。苏定慧只能勉强应了几句,多谢这些夫人的好意。
到了宴席半场时候,恭贺官家春秋康健的话进了许多,官家举杯遥遥地还了一杯酒,撂下酒杯后,他将身子略靠在宝座椅背处,笑道:“今日除了贺朕,其实还有件大事要办。自玄冲从北边回来,一直未曾有个机会替他大办宴席,酬谢他的功劳。刚好,朕听圣人提起,苏家门风清正,与玄冲家里亦有一段佳话,不妨成全了两个孩子,也能借这个机会操办一番,当做给玄冲接风洗尘。也是个契机告诉玄冲朕的意思……”他顿了顿,将注满酒的酒杯又拿起来,感叹道,“他久在外保家卫国,成了家,也可以就此在汴京定下了。”
来的数十位大臣面面相觑,而后恍然大悟,官家这是要立太子的意思了!
帘帷内更是起了片倒吸冷气之声,方才还对苏定慧视若平常的几位诰命夫人们已换了副心思,在心里想着如何与她套个近乎,说几句话。
要知道即便是蜀王妃,蜀王能否立为太子尚属位置,若是早早与其接近,难免落人口舌,还有站队之嫌。
如今官家开了口,那就是金口玉言,十拿九稳的了。此时若不寻个机会说话,难道等这位苏娘子成了圣人再眼巴巴地跑过去吗?那时候就晚了!
苏定慧却没半分喜色。
她所见种种迹象,官家与圣人对那位王爷,并非如官家口中那般。
官家这样说,她更是从心底打了个寒颤,越发怀疑那位王爷遭人忌惮了,要先抬起他,再狠狠摔下。
就算先不提这个,那位王爷究竟去了哪里,现在都没出现……
“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苏定慧一听见,猛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从门外走进,出现在帘外之人。
她压抑着骤然放松后的激动,抿着唇看他。
李玄冲提了一对鹿角而入,佩剑悬在腰间,威风凛凛地到了官家面前不远处。
他屈膝跪下道:“臣替陛下勘察此地之时,曾见林间有鹿,是为祥瑞。本想此日以祥瑞进献于上,表臣之心。方才逐鹿之时,见母鹿腹中沉重,孕有一胎,遂不忍杀之,只取其角,取了来献给陛下。望陛下宽恕臣来迟之过,也恕臣未能进献祥瑞之罪。”
官家忙叫元纪扶起他,“玄冲,你是有心之人,朕果然没看错。今天是朕的千秋不错,却也无须杀生取什么祥瑞,朝中有你、有列位贤臣才能长治久安。”
说完后,他便叫蜀王入席,在左侧第一位上,下首便是广平郡王及郡王府的世子李宿卿。
广平郡王沉了张脸,身上积了股忧国忧民之气,从刚才官家提到蜀王起,他就几番犹豫,似有什么事,不知如何开口。
听见官家正说到今日之席除了替他贺一贺千秋以外,最要紧的,还是让蜀王订立婚约,谢他保卫家国之功时,广平郡王忍不住直冷哼了声,站了起来。
官家惊愕,“明章,你素来守礼,这是要做什么?”
广平郡王一脸愤慨,“陛下,臣不忍陛下一腔慈心错付了逆臣!臣要将这些日子查明的蜀王事迹一一禀告陛下!”
“正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今天是玄冲的好日子,没必要挑这个时候。你先回座……”
“不!陛下!臣不能不说,眼睁睁看着这逆贼高坐堂上,欺瞒陛下,辜负陛下一片爱臣之心!”他不待座上人首肯便沉声道,“臣所说,便是蜀王蓄兵谋逆之事!”
堂下一片哗然。
他继续道:“数月前,陛下派蜀王前往河北西路救治灾情,顺便镇压动乱。区区千百来个灾民,蜀王就去了足有两个月,回来时早已超过陛下定下的归期。臣心下不解,便派人暗中查访,谁知竟查到了……”
他痛心疾首,“蜀王去河北西路的意图所在!陛下知道,从北边回来后,蜀王便将兵权交付枢密院,只领防御使之职,不任将军之位。”
“但蜀王他贼心暗伏,贪恋兵权,借了战事平息,枢密院放不少兵员卸甲归田之际,将不少昔年他统领过的将领、兵卒放回河北西路,藏于民间。河北西路出现灾情,也正是因为这些兵员抢夺百姓之粮,用作囤粮,以做战备。蜀王去了河北西路后,并未救灾,而是掩饰那些兵员的存在,替他们斩草除根,将知情的百姓都灭了口……”
“你说,他们被灭了口?”李玄冲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沉如玄铁。
广平郡王冷笑,看着他道:“你亲手做下的事,还要抵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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