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是一出“诓骗”还真不能算错。

九岁的李素筠遗传了李唐皇室身量颇高的特质,加之宫中饮食多食肉蛋和鲜奶,若说她已有十一二岁,也没人会怀疑。

李清月便琢磨着,那既是自己的小伙伴,不拉上一并训练,真是可惜了。

她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在阿娘建立武周的一路上提供帮扶支持,也让自己所见到的缺粮逐食再不是民间习以为常之事,那么除了让自己按部就班地跟着刘仁轨学习知识之外,就还得多找到几个同路之人。

萧淑妃经过她的提醒,及时自废王立武的斗争之中抽身而退,现如今以萧昭容的身份跟随在周国夫人身边进学,越发像个隐形人,那么她的两个女儿其实已渐渐转移到了母亲的手底下教养。

此外,改封许王的李素节被遣送至封地过日子,既是令其边缘化,也是对他的保护。

没有相处之时的隔阂矛盾,用起人来也更……坦荡了!

李素筠哪听过那一套一套的啊。

什么她若不想像是那几位长公主一般,还只守着三百多户的实封,就得在父皇在位期间争取到足够的地盘,那她总得有一项是出挑的。

可比起李下玉饱读诗书,李清月少而聪慧,在“文”方面,她显然是不用多想了,那不如试试在“武”上发展一二?

仲冬季节的田猎早成大唐军礼之一,简直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展示场合。若能在几年后的某次田猎中,当着这样多双眼睛猎取到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猎物,她必定能够颖脱而出。

至于说,田猎之事不仅看个人的本事还很讲究配合?

那好办呀,她们两人合作不就行了。

李清月信誓旦旦,“弘化姑母所送的青海骢,等咱们都长大的时候其实也将近战马服役的末期了,用来做早期训练之用还好,再往后肯定不成。那便用它再培养出下一代来,到时候你一匹我一匹,你看如何?”

李素筠有心想说,妹妹是不是刚才用长公主封地数目内涵了一下阿耶,又觉得她说的真有道理。

再说了,还有个被她已用了几次的理由——阿娘说的,听妹妹的话。

既已被拉过来了,练就练吧。

但李素筠很快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美好。

她本

以为,自己的年纪怎么都要比阿菟更大,卓云制定的训练计划又是按照阿菟的年纪来的,对她来说也应当容易。

她哪知道,这训练竟是这样的!

在阿史那卓云制定起来的计划里,年幼的小公主还不需要真去学什么打斗工夫,但已需累积体力、柔韧性还有腰背臂膀的力量。

目的便是让这出循序渐进的训练,为往后的骑射服务。

然后,她先找了尚食局的人确认了一番小公主平日饮食,便按照“自己

这样一来,按说是没什么问题了。

就连李清月和李素筠也是这样说的,“你别看卓云在与人相处之时坦诚得极没心眼,但那是因为辅国大将军自投靠我大唐以来便备受信赖,从无胡人唐人之分,她兄长也正处天子御前,很得重用,但真在这等看家本事上,她是分毫必较的。若非如此我还不放心呢。

万一因为锻炼过量,把自己搞出个好歹来,她上哪儿哭去。

所以她当然是对卓云提出的计划做过把关的。

可话是这样说不错,李素筠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腿。

因为方才那一刻钟的抡臂仆步拍地的动作,她腿酸!

她鼓起了腮帮子,怒道:“她真的不是按照突厥人的体质考虑的计划吗?

话一出口,她就见李清月极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竟觉得突厥比我大唐更强吗?而且你看,我都坚持下来了。

李素筠:“……

这话没法接。

她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方才还有点扭曲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见李清月也并非全无反应,起码在额上多出了一层汗水,又觉自己可能只是因为养尊处优的宫中生活而筋骨僵硬了,反而是阿菟这等年少之人更容易拉伸开来。

李清月继续给她画饼,“你看,下一个动作是俯腰和晃腰,不像是方才那个动作难做了。若要纵马驰骋,当先要练好的就是腰胯部支撑。

“据说早前的时代还没有高桥马鞍与马镫这样的东西,骑马之人要完全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夹紧马腹,让自己坐稳在马背上。我们现在已有捷径可走,这个训练的强度也要小多了。不难的!

李素筠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卓

云跑去找了尚药局后才画出来的示意图,觉得这确实不难。

可当天晚上她就垮塌在床上了。

她那同胞姐姐李下玉端详了她的表现许久,方才确认,她只是吃不消那番训练,而非遭到了什么虐待。

但还不等她发问,就见李素筠已一骨碌翻身坐起,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从容无事的样子。

“你……真不用我去请医官来看看?”李下玉试探问道。

李素筠闷声,“不用!”

那听起来多丢人。

今日的那番训练之后,阿菟甚至还跟着刘仁轨上课去了,若她这个早早回来的竟在叫苦叫累,那往后如何能在田猎之中与阿菟配合?

她在妹妹面前也要抬不起头了。

她连忙试图找点东西岔开话题,就见姐姐手里拿着一本她未曾见过的新书。

名字是……《乙巳占》?

“这是什么书,占卜的吗?”

李下玉摇了摇头,“不,这是星象、天文与风的著作。”

李素筠有点不太明白,姐姐平日里所读的书已日渐晦涩了,怎么到如今更是往玄学方向去了。

李下玉却没有继续跟她解释的意思,只将寝殿之中医治跌打损伤的药膏都帮她翻了出来,搁置在床头,“行了,你继续歇着吧,我只是将书借阅来看看罢了。”

这也还是一本并未尽数完成的书。

显庆元年之末,李淳风协助修编的十部算经推行进了国子监与弘文馆中。李下玉在术算课程上的表现格外优异,也便顺理成章地见到了教材的编写之人。

彼时,能者多劳的李淳风总算能闲下心来忙一些自己的事情,其中一项就是编书。

因上一本《法象志》记载的是浑天仪,他下一本写的便是占星之道。

但占星也非孤立的存在,在归并盘点了一番历史上的占星学知识之余,他也将其余天文气象的所思所得罗列其中。

这就是这本《乙巳占》中所刊载的东西。

李下玉在得到了李淳风的准允后翻阅了几页,已是沉浸到了这从未接触过的学问之中,当即提出了借阅的希望。

按说太史局中的东西大多只流传在内部,就连进学的名额都是“世袭”,是不大容易借到此物的。但李淳风的情

况不同他巴不得有更多人对此道感兴趣以便协助于他完成种种校订和观测任务当即拍板做出了决定。

不过事涉公主教育一事在将书出借后他还是将其汇报到了陛下的面前也因皇后正在此地伴驾便也同样知晓了此事。

又在随同女儿的闲聊之中告知了她。

“阿耶会介意于女儿从事天文行当吗?”李清月好奇发问。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武媚娘正将手自她还有些湿润的头发间穿过趁着女儿赖在她膝头的动作里将她的头发以绢帕再擦干些。

或许是因阿菟发质并不细软的缘故明明才只三周岁多些头发已看起来有些厚实了。

养儿子和养女儿的感觉是不同的再加上李弘和李贤都远不能如阿菟这般和她探讨深入的话题实在不怪武媚娘偏心于女儿在把玩着她头发的时候已在心中思量起了种种编发的方式又想着她开始强身健体后辛苦得吃些什么进补。

听女儿发问她回道:“你阿耶怎会介意于此事?”

“对他来说女儿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威胁到他的位置不影响大唐体面就好了。”

所以是从文也好从武也罢又或者是如义阳公主近日所为的一样对于占星观气产生了兴趣李治最多就是让李淳风留心一些别让公主在观摩操纵浑天仪的时候闹出什么乱子。

不会做出什么拦阻举动的。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清月敏锐地察觉

这出停顿不由让人心中一凛。

母亲所说的后半句话可能也并不只是指代着义阳公主而已。

李治对公主的要求是如此对并非是继承人的皇子是如此对于先帝和高祖留下的那些儿子是如此对于其他人呢?

这份天子与旁人有别的天堑只怕并不会因所谓真情而消弭。

而以李清月所记得的历史李治在世之时母亲其实就已在努力争取权柄以确保自己说出的话同样需要被人郑重以待而非只被当做李治的附庸那么她真的会这样的“无所谓”而无动于衷吗?

李清月无法确认这一点因为武媚娘已转移了话题。

“义阳打算如何做你先不必管了,倒是另一件事,你得在近日告知于谏议大夫。”

“要告诉老师什么?”李清月扭头发问。

刘仁轨和李义府之间的矛盾,怎么说呢,固然因为前者担任了安定公主的老师而暂时沉寂下去,但去年的时候武媚娘便觉得,以李义府的心性,若是有机会能将刘仁轨给丢出长安去,他是不会吝惜于这样做的。

反正在他看来,公主的老师由谁来担任都可以。

但在听闻了女儿和刘仁轨的上课计划后,武媚娘还是向李治建议,给这个做老师的升一升官,也好让他再多一份安全。

虽然只是从原本的给事中升到了谏议大夫的位置,提升了一级而已,对外界展示出的信号却已很明显了——

这是陛下要保的人。

饶是李义府已升迁为中书令,拿下了当年柳奭的位置,也没让他再敢将矛头指向这硬骨头。

正因为如此,李清月才格外奇怪,为何阿娘会有事通知于刘仁轨。

莫非他又得罪什么人了?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武媚娘见她神情如此调侃了一句,又道:“这件事也不止与谏议大夫有关,而是与这长安城都有关系。”

“陛下有意在三月巡幸洛阳宫,届时文武百官随驾,此去所用的时间绝不会太短,你也自然要一起去的。我是让你提醒谏议大夫,改一改授课的计划。”

“去洛阳?”李清月差点想跳起来,又想到头发还在阿娘的手里呢,努力压制下了这个冲动,只轻声问道:“这两年天时不是还好吗?”

为何忽然要前往洛阳了……

虽说她也已经自“逐食”一词中知道,关中粮食的负载力不足,反倒是洛阳还能因水运的缘故得到充足的补给。这样一来,倘若天子移驾洛阳,连带着宫人百官一并前去,正能极大缓解长安的压力。

但等闲情况下,本着李唐基业正在关中的缘故,天子是不会做这件事的。

李治此前就从来没做过前往洛阳的举动!

寻常迁移的前提,正是灾祸。

然而以李清月这半年间跟随刘仁轨在长安城中所见,永徽年间的灾害影响已日渐平息了下去,显庆元年各自上报的灾难里,也不是大范围天时影响的那种

武媚娘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柔声解释道:“天时确实还好,去年冬日也有今年顺遂的征兆,只是西域决战在即,陛下意在让此战的胜利更为卓著,便打算将关中粮仓的剩余存粮调拨往西域。前两年消耗在平抑粮价上的粮食其实也不少。这两项开支拿出去,关中就供给紧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安怕是不能待了,不如往洛阳去。

总不能闹出个西域作战粮食充足,天子饿死长安的笑话。

当然,李治是不可能饿死的,只会让百姓再往外州觅食一次罢了,可名头上依然不好听。

听到这里,李清月刚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我会将此事告知于老师的,但这应当要由阿耶在朝堂上直接说出,现在就告知老师无妨吗?”

武媚娘摇了摇头,“再过几日,便会在朝堂上宣布了。”

这并不算逾越。

彻底粉碎外敌的野心,在目前乃是重中之重,所以这项巡幸洛阳的决定,必定是“宣布”而不是讨论。根本不会因为提前泄露出去而让人有机会予以反对。

又因李治此举乃是将整个朝堂都暂时搬迁过去,他甚至不必将什么人留在长安监国,没有什么人员分配之说。

就连那正在翻译佛经的玄奘法师,竟然都被李治一并算在了打包上路的份上。

李清月简直要惊呆了。

这出行的阵仗,远不是出行万年宫可比。

哪怕没有明言提及要在洛阳滞留的时间,可考虑到往返之间的人力财力消耗,谁都不会觉得此行将短于半年。

否则他何必连高僧都要带上啊……

总不能只是因为李弘再次生病的缘故。

去年他一度病弱到需要延请高僧开光,但玄奘自己的病症还曾得尚药局医官看诊,能否凭借着佛教普渡之力痊愈,是谁都明白的事情。

这只能等着药力抗衡过病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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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不必担心于我,自有宫人在旁照看。”

三月出行之日到来时,李弘在开春季节感染的风寒还未结束,不得不在车厢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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