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宁自己也没想到,回奉天还不到半月,竟又要重返渚安。
看着杜若沉香忙前忙后收拾包袱的样子,她揉了揉眉心,着实有些头疼。
这背后小人,还当真一刻都不让他们安生。
云端宁虽说平日里吃穿用度也精致讲究,但却不是个挑剔的人,是以包袱行囊能简则简,很快便收拾好了。
待她准备出发时,走至抄手游廊上,却忽而听见右后方有砸东西的声音,还隐约伴着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她脚步一顿,狐疑地扭头看去,不由自主低声道:“什么声音?”
沉香也踮着脚随意向后瞥了一眼,见是那个方向后便带着几分怨气撇嘴道:“想是雪霁姑娘。”
云端宁回头看她,面露不解,“嗯?”
“雪霁姑娘昨日听闻殿下又要同您再去一趟渚安,心里头郁闷得很,不愿意殿下走,”沉香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几分情绪,朝后头翻了个白眼,“真不知她气从何来,殿下欲往何处,欲做何事,与她有什么相干?难不成,她真把自个当成……”
话说到这,见云端宁笑意幽幽地盯着自己,沉香下意识噤声,用手帕掩着唇道:“沉香多嘴了。”
云端宁轻笑着继续抬脚往前走,沉香忙跟上来。
“你如今对她倒颇有意见。”
沉香将嘴一瘪,“奴婢只是觉着她认不清自己身份,总觉着自己之于殿下是个特殊的存在,言语行为都逾矩得很。”
云端宁哼笑:“且让她蹦跶去吧,无人在意。”
自溯明院出来这一路并不见萧煦,想来他应是准备好了一切,早早等在门口了。
果不其然,云端宁刚一跨出王府大门,就见三辆马车并几匹马停在门口。
她回头朝沉香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送,沉香盈盈福了个身,便转头回府了。
云开站在第二辆马车前,见她出来,垂头抱拳向她请安,她微微点头,心下了然。
既是云开站在那,那萧煦应当在那马车里。
她提着裙踩着脚凳,俯身掀起了第一辆马车的帘子。
哪知刚一掀开车帘,萧煦便端坐在车内,骤然闯入她的眼底。
她一滞,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这话刚一出口,云端宁便自知失言,微张了张唇,沉默地探身坐了进去。
“我是说,我以为你会同云开共乘一车。”
萧煦黑眸半敛,落在云端宁身上,默了默,轻声道:“此行不宜招摇,本王没让云开跟着。”
云端宁点点头,不带他也好,横竖不抵什么用。
尔后便是一阵难捱的静默。
车子晃晃悠悠地缓缓向前出发,云端宁不耐地掀帘往窗外瞧着,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吵得她心烦,遂放下帘子,转眼回到车内,便撞见萧煦半阖着眼如一块千年寒冰般端坐着。
她回身的动作一僵,便又默默转回了身子看向窗外。
吵点就吵点吧。
似乎想起了什么,云端宁一面向窗外看去,一面问道:“阿珏一人一车么?”
“她说不愿旁人打扰。”
云端宁默默点头,微叹了口气,心底里隐约漾起些酸楚的意味。
其实叶珏已经足够坚强了,只是命运弄人,苦难永远不会因为你已然遍体鳞伤而放弃降临在你的身上。
云端宁这声叹息不算重,但在寂静无声的车内,也不算轻。
萧煦眉眼松动,抬眸扫了她一眼。
只见云端宁侧着脸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脸侧肌肤如凝脂美玉,耳垂莹白圆润如珠,让人忍不住多看。
萧煦眸光辗转,又缓缓落到她纤腰之上。
只见她塌着腰趴在窗边,绯红的纱裙自腰际蔓延流连至踝间,隐约遮住她小巧精致的绣鞋,顺着绣鞋再往下看,繁复的裙摆层层叠叠,和他的玄衣衣角勾绕相叠,红与黑的碰撞交融,夺目得毫不意外。
萧煦喉结微一滚动,眸光不可抑制地重新落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他不得不承认,云端宁拥有诱敌深入的美艳,与生俱来的风情,即便只是坐在那里并不动作,也足以让心志不坚的人溃不成军。
一朵艳丽又娇美的玫瑰,任凭看得见看不见之处,一概是刺。
他眼底情绪翻腾涌动,复又归为平静,刚想撤回目光,却蓦然发现,云端宁的腰身上,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萧煦凝眉看着那处,神色有些严肃。
在云端宁的腰侧,正爬着一只虫,个头还不小,眼看着就要顺着衣裙钻入身子里。
萧煦没有丝毫犹豫,霍然抬手,欲捉住那虫丢向窗外。
岂料这时云端宁竟是忽然转头,正巧撞见萧煦抬手的动作。
她一怔,旋即防备地向后退了几分,拧眉道:“你偷袭?”
萧煦:“……”
他一瞥,只见那虫已顺着云端宁裙摆爬了下去,这才解释道:“适才你腰间有只虫,本王只是……”
云端宁闻言探了探腰身,又起身左右找寻着,半晌,毫无所得的她幽怨地扫了眼萧煦,口气称不上好。
“虫呢?”
“方才已爬走了。”
云端宁狐疑地盯着他,继续逼问:“就这样巧?”
萧煦黑眸微眯,咬着牙坦然地同她对视,“就这样巧。”
难不成她还怀疑自己是凭空捏造出只虫来不成?
云端宁将信将疑地缓缓落座,却是再不曾将后背交给萧煦,而是同他相对而坐,时不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见她这番举动,萧煦玄衣下大手紧握,脸色差到极点,车厢内寒如霜雪,氤氲着阴郁压抑的气氛。
她就这样防备他?
*
夜幕降临,皇城内一切色彩都叫黑夜染成墨色,饶是宫灯亦照不明朗。
黑色是最能藏污纳垢的颜色,总有人披着它,藏着剧毒的心,在青天白日里,畅通无阻。
孟延意此时恰好堪堪洗漱完,身前两个丫鬟正垂眸认认真真地给她按腿,她素手撑着脑袋,安详优雅地阖眸倚在榻上。
一个丫鬟手重了些,她猝然睁眼,一脚便将她踹在地上,斥道:“作死的丫头,这样没轻没重!”
那丫鬟早便骇得泪水涟涟,拼命磕头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孟延意眉头皱得更深了,听她在一旁吵得心烦,摆了摆手道:“滚出去领罚。”
她二人纷纷谢恩退下。
孟延意起身下榻,悠然踱步至妆奁前,对着铜镜脱簮卸环。
她正将一枝金钗取下,忽地听身后有脚步声,便拧眉道:“本宫不是让你去领罚……”
孟延意不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她瞥到铜镜里,映照出她身后的并非是去而复返的丫鬟,却赫然是一柄锋利的剑!
下一瞬,这剑直接抵到她的颈项上,她手中金钗骤然砸落在地,身子登时僵住,不敢动分毫。
“你……你是何人?”
身后人不答话,长剑却没有半分放松的趋势。
孟延意颤巍巍地挪动着身子,离那剑刃远了几分,一时间骇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要做什么……本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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