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未寻得月下鬼影和林中乐声的真相,搞得点清更是对中花园避之不及,甚至连白日里都不愿意经过。

陆十一偏不信邪,非要给这魔幻的故事按个科学解释才能善罢甘休,点清偏偏每晚都盯着她不叫她外跑。

谣言传出来的第五日,宫中某局大肆感染风寒,太医局人手不够,因考试避嫌不能叫陆十一帮忙,答安只能求借点清姑娘前往。

那局位置距离临凤阁稍有些远,来回并不方便,且夜间亦需照顾病人,点清就被留在那边过夜了。

农历初八,赏灯宴前两天的晚上,点清特叫答安前来传话嘱咐陆十一不要乱跑,这是痴鬼出现的第七日,都说第七日的鬼最凶,她担心陆十一的安危。

答安传达完话后,愣愣问了一句:“我原本以为陆姑娘做过这么多大不敬的事是不信鬼神的,可想想陆姑娘这些天早晨听典时都昏昏欲睡的模样,难不成真是因为夜间捉鬼?”

她睥睨答安一眼,甚是怀疑自己在答安心目中的形象。

她到底做过什么大不敬的事情让对方如此敬畏她了?答安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阴阳怪气?她夜晚去捉鬼这是可以承认的吗?若是承认了,是不是显得她有些幼稚啊?

陆十一沉默一会儿,扶额揉揉眉心缓缓开口:“……但我不是捉鬼,是独自赏月。”

答安倒是单纯,听她这么说完,竟然真的信了,还忙忙改口问她需不需要养神的药引。

陆十一被扰得头疼,又不禁觉得赏月真是个极好的借口。

从古至今有多少文人墨客借月色抒发自己的情怀,又有多少痴男怨女凭月色掩藏自己的真心?

她忽然想起上高中的时候,学校举办文艺汇演,日子选在了高二中秋节前。

那天晚上月色很美,她在后台刚结束一场灯光控制,轮班交替休息时不愿在人群里吵闹便绕路去了体育馆后的小巷。

彼时微风洋洋洒洒地卷起馆外纸花,银色的月光能将甬道填满,她在那里,微微回首,拿着吉祥物头套的同桌正蹲在发着荧光的自动贩卖机旁。

少年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回过头时,月光披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二人白天里的不快和误会,全都被洗得澄澈透明。不用说话就很好。

陆十一决定,今夜捉鬼,还是得去。

*

亥时一到,她便放下笔特意穿了身深色常服缓步移至中花园。

虽说她本人并不怕鬼神,可独自行动,还是有些基因里留存下的恐惧感在。

月色穿过云母洒到莎乐美画像上时,酒香恰好传来。

寻香回头望去,高墙之上,人影背她而坐,正举头望月,不知思绪何事。

因夜色浓郁,中花园附近未有点灯,遥望过去,那人只被月光镀了层银边,像身披蝉纱由天而降的神仙,令人分不清男女。

晚风虽裹了寒意,但这画面却并不瘆人,反而瞧见望而生畏。

陆十一在花园中愣了片刻,恰好亥时一过,树林深处又弥漫来琵琶轻响,声声哀怨似诉衷肠,弦音在曲中某处戛然而止,片刻过后,同样的曲子又从头开始反复。

乐音中听不出奏曲人含着怎样的情感,只觉哀怨悠长,又似认命无奈。

淡淡熏香的味道不知何时起缠绕上她,猛然有瞬间,陆十一竟被这气氛折服想弯腰拜仙问神,到底如何才能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知是天命……”

像是回应她心中所想,恍如叹息般的话语由墙上人口中说出,她这才蓦然回过神来,正想开口叫住那人,又怕辱没仙人名讳,惊动了赏月之人的雅趣,便悄声移步至高墙之下。

这面墙由石砖层层叠加砌成,墙壁悬直,侧身却也不是不能上爬。

此时要一探仙尊真容的好奇早已压过揭露闹鬼之闻的真相,陆十一心下一横,提起衣袂小心攀附石墙。

蝉鸣绝叫,微风再起,抬眼望去,仙人衣角闪烁,竟是一块用蓝色花绳缀起的玉珏。

这玉珏似有些眼熟,和沈郁离腰间佩戴那块很像。

难不成是他?

就在陆十一出神片刻,身后花园内骤然响起一阵窸窣,她立刻警觉地朝声源处望去,草木重归于静,一只野兔探头而出。

竟然是一只兔子,这中花园生态环境还好得不行。

她略松了口气,继续往上爬。

忽然,有极轻的声音传来,有人站在墙下,抬头急切唤她:“陆姑娘,你在做什么?”

她没想到中花园里现在还会有人经过,显然吓了一跳,手上一卸力竟直直往下摔了去。

失重感瞬间将她捕获,抬眼时,石墙上的人影已无了行踪,唯有明镜高悬,月色动人。

铮的一声——

嘈嘈弦音骤然在空气中回荡,落地时,陆十一只感觉到了绵软而非疼痛,随之是扑面而来的与丛林中相同的熏香气味。

她缓慢地回过神,心悸不已。

抬头看去,只从一双澄澈的眸中看到了月亮。

以及,她自己的身影。

沈郁离与她对视良久,表情从震惊渐渐重归平静,最后略带上了丝笑意。

对方没有要移走目光的意思,眸中亦没有情欲没有能读出的多余信息,只是平平望着她。

就在他将要开口的时候,陆十一立刻从对方身上翻下,阻止沈郁离说出那句感觉会落入俗套的台词。

她选择将这个意外当作不存在。

陆十一连连后退几步,双手摸到石墙时止住,立刻朝贵人行礼:“沈掌事,是我冲撞了你,但还请你切莫不要扣我工钱。”

沈郁离听了这话,无奈笑笑:“工钱扣不扣,要看陆姑娘的解释了。”

说罢,立刻敛起笑意又变得正经起来。

陆十一这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瞅见沈郁离身旁落下的一匹绸缎内露出了琵琶的影子,方才余音绕梁的琴声竟是由此而来。

不难想象,为了救她失足,这把琵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看琴色及裹琴用的布料,定是价格不菲。

她立刻改了口:“沈掌事,还是扣我的工钱吧。马上临近太医局考核,莫不要将臣女拉下去砍了。”

“你还知马上就要考核。”对方眼睛看着她,似乎在责怪她晚上乱跑。说罢,起身将琵琶重抱怀中,端起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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