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凌雅阁的客人也少了许多,只剩三三两两的几桌。

陆知誉推门走进揽夏,同时问:“你怎么来了?”

他合上门,笑看向林鹤时。

林鹤时离开书院后就来了这里,照宋泊的说法是,画是花漓父亲留给她的。

这画该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

是花漓在说谎,且还与陆知誉有关。

林鹤时眸深处的光弧微敛,薄唇则勾出一抹笑意,“我秋末就要动身,之后也难有空闲来你这里,正好路过,来将你后面要用的东西备上。”

陆知誉没有多想,点头道:“也好,正好新到了一批徽墨,你来试试如何。”

林鹤时微笑颔首。

两人来到陆知誉专门用来存放字画古书的屋子。

“你且等我去拿。”陆知誉去一旁的藏柜取墨条。

转过身,看到林鹤时站在另一侧的壁柜前,他看着上面的几卷画轴,虚抬下颌问:“怎么少了一幅。”

陆知誉也随着将视线看过去,笑说:“你眼睛倒是尖。”

“送了一幅你的丹青。”

林鹤时转过身,声线平稳,“这样。”

“你都不好奇我给谁了?”陆知誉迎着他波澜不惊的双眸问。

“我信得过你。”林鹤时说。

陆知誉挑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有言在先,我总要该有个解释。”

林鹤时这才淡声问:“是谁?”

陆知誉想到自己与那姑娘的交锋,眉眼扬笑,走上前将手里的墨递给他,说了两个字,“琴谱。”

林鹤时接过墨条的手微顿,须臾才将指尖缓缓收拢,握紧墨条,道:“是拿琴谱跟你做交换的姑娘?”

“正是。”

林鹤时手指收的愈拢,墨条坚硬的折角抵着指腹。

宋泊说画是花漓给的,陆知誉则说将画给了送琴谱的女子。

难道说,花漓就是那个女子。

林鹤时平整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第一个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他虽未亲眼见过那个女子,但从陆知誉口中得知,她一直都以面纱遮面,谈吐间落落大方,相处则恪守着距离。

而花漓,时而狡黠大胆,明目张胆的勾引,时而又委屈楚楚。

林鹤时难以将两人结合,偏偏事实摆在眼前,而且陆知誉也说过,她是用琴谱来换苦坨石,也能对应花莫脸上的疤。

陆知誉难得从他脸上看到意外,揶揄一笑:“你也想不到吧。”

林鹤时没有作声,见陆知誉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似叹也似遗憾,他压了压嘴角吐字说:“你一向不做亏本买卖,这次怎么如此大方,肯将画白送。”

他脑子里忽然转过花漓一双眼睛以勾人的弧度仰起,声音缠耳的央嗔模样,眉心几不可见的蹙起。

“你倒是懂我。”陆知誉挑眉一笑,“我本想要一睹她的容颜。”

林鹤时一点不意外,以花漓的美貌,手段绝对可以让陆知誉,他清润的目光微凉,一抹莫名的怪异情绪在暗暗浮动。

陆知誉叹气的声音响起,口中自嘲说:“那姑娘心思敏捷,也是我不君子了。”

林鹤时舌尖轻抵过齿根,已经很明白的意思,他却不知为何又问了一遍,“你没有看到她的容貌。”

“没有。”陆知誉摇头,“我本想将画送她作为赔礼,她也不肯与我有人情相欠,便以一首琴作为交换。”

陆知誉神色无不遗憾,且此一事后,他也没有这个厚颜再有肖想了。

林鹤时只嗯了一声,拢袖研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昏黄的夕阳薄照着桃源村,远近屋舍炊烟袅袅。

花漓垫着脚尖在院里收衣裳,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头也不回道:“回来啦。”

花莫手里拎着一捆柴火和一布兜摘来的野果,同样没顾得上看她,一边放下东西,口中问:“什么事那么开心?”

两人相处久了,一个语气都能辩出对方的心情。

花漓翩然转过身,盈红色的裙摆飘旋,脸颊在夕阳的照耀下微微泛粉,一双水眸弯成月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喜色,“这一次,林鹤时必定会被我拿下。”

花莫拍拍手里的灰,也转过身,只觉花漓笑得像只偷腥得了逞的猫。

她努力理解了一下花漓的心情,就像是面对一个惦念许久的稀奇玩意儿,现在终于能得到,说不出的高兴。

花莫在心里想了一番,问她:“你又做什么了?”

花漓话到嘴边,眼睛一转,唯恐花莫又念叨自己,翘着嘴角说,“总归是没得跑了。”

花莫不感兴趣,也懒得追问,“我去做饭。”

“我来做,吃鱼好不好?”花漓今日心情大好,抢着想要露一手。

花莫淡然的一张脸顿时变严肃,她尝过花漓的手艺,那味道,想起来头皮都开始发麻。

要是让她做鱼,绝对有可能吃出一口腥气冲天的鱼鳞来。

“千万别,你高抬贵手,我来做!”花莫紧张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花漓不服气的瞪她,“不信我?”

她只不过是不熟练,用得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吗?

花莫唯恐她坚持,说什么也不许她进厨房,指着那堆摘来的果子吩咐道:“你去把那些洗了。”

说完把门砰的一关,花漓瞪着眼前的门板,忿忿跺脚,轻哼着转过身。

将果子一股脑倒进放满水的木盆里,搓洗两把,拿起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脆甜的果肉在口中爆开,郁闷的心情才算好了些。

花漓吃完一个,想起先前何玉娇给她们送了好些鸡蛋来,便打算也给她送点果子去。

她挑了些又大又红的果子装好,又走到厨房门口敲门。

结果花莫在里头连声音也不出。

花漓气得咬牙,“我去找玉娇。”

这下花莫才算应声,“早些回来。”

花漓朝着门板皱了皱鼻,拿了果子出门。

她来到靠村东的何家门外,抬手轻轻叩响门环。

“来了。”不多时,里面就传来女子清脆声音。

何玉娇匆匆跑来拉开门,看到花漓神色一喜,“阿漓,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拉花漓进屋,“快进来。”

何玉娇年二八,与花漓年岁相仿,性子软和,待人更是十分和善,在花漓她们刚搬来的时候没少帮忙,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便熟络。

花漓脚下轻迈,却听屋内传出何父不满的声音,“又干什么去了?你二叔和侄子还等着吃饭呢,不赶紧做饭。”

紧接着是何母压着声音劝说。

花漓抬眸看过去,何父和另一个男人舒舒服服的靠在藤椅上,旁边一个半大的孩子应该就是玉娇的侄儿,正扯着嗓子喊饿,何母则忙进忙出的端菜。

花漓下意识皱眉,见何玉娇手捏着裙子,涨红着脸神色尴尬,摆手说:“天色不早了,我就不进去了。”

又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给你拿些果子来。”

何玉娇立刻说:“你留着自己吃就是。”

花漓姐弟无父无母,两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日子一定不宽裕,怎么还专程给自己送果子来。

花漓看出她的顾虑,笑着让她宽心,“还有呢,这是莫莫从山上摘来的,又没花钱。”

听到是花莫摘的,何玉娇犹豫道:“那我拿几个。”

花漓想说让她尽管拿,她们从都城逃出来的时候,她卷了不少首饰银子,给陆知誉的琴谱一半换了苦坨石,一半则换了银子,也足够吃喝不愁。

未免引人注目,她们才搬来的这里。

花漓思忖着,对何玉娇说:“多拿些。”

视线又越过何玉娇往屋内瞧了眼,凑近她轻声道:“自个儿吃。”

何玉娇知道她的性子,看她凶着脸,笑笑抱了几个果子在怀里,“真的够了。”

花漓这才点头:“那我走了。”

“嗯。”何玉娇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说:“明日你来,我给你做糖饼吃。”

“行。”花漓亮闪着眼睛应下,与她道了别,转身准备回去。

走了两步,花漓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有一道目光在注意着自己,乌眸里露出迟疑,不确定的扭身朝路旁看去。

此刻天色已经灰蒙一片,花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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