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
平安京城发生的灾难与奇迹,成为流传万里、人群口耳相传的的茶后闲谈。
其中最让人心神震动的一件大事,莫过于恶名远扬的诅咒之王,终于被从四面八方调来的咒术师们联合封印。
“封印?也就是说没有成功杀死?”听闻消息的人随口聊着,“不是传闻调动了非常多的人、而且还专门布置了针对诅咒之王的陷阱、还有各种咒具么?”
“毕竟那家伙实在是太强了。”另一人喝了口杯中酒,谈起[诅咒之王],话语间依旧夹杂了潜意识里的战栗和恐惧,声音压低了。
“据说他的二十根手指,根本无法销毁……!每个都蕴含巨大咒力,是传闻中的特级咒物。”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希望这种特级咒物能被好好保管、可别再让诅咒之王重现于世。之前为了他不大开杀戒、我们都被迫为他开了好几次祭典……嘛、不过目前封印了,也算是可以安心、不必担惊受怕了——多亏那位六眼大人在场。”
“是啊、那位六眼大人最近名气可盛了。而且,那位六眼大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据说前不久的会议上把那些咒术界高层……”
“嘘!!快别讨论了。”另一人慌忙制止话题,举起手中的小酒杯,“不谈这个了,喝酒、喝酒!”
刚才发话的人也警觉自己的失言,连忙打哈哈将刚才的话题略过,与身边的友人举杯痛饮:“好好好、喝酒,来来来——!”
几人将话题转移到周围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上,不再谈论平安京城发生的事情。
不远处,一位戴着斗笠、披有长披风的人站起身,掀开帘幕走出这座小小的居酒屋。
斗笠下是被压低的海胆般天然翘起的黑色发丝,修纪迈步走出小酒屋、独自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他蓝绿色的眸子自然地落在前方的道路,脑海中不自觉地顺着刚才那些人的讨论,回忆起之前轰轰烈烈的平安京事件。
最初的最初,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以不可思议速度从城中冒出的咒灵,让静立守城的众人猝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撑起防护结界的平安京还会有咒灵袭击,更没想到的是原本意义为保护的结界、竟然成了困住他们的透明牢笼,将众人束缚在咒灵肆虐的城内。
接下来是一片无解的混乱。
在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战役中,力量耗尽前的最后一秒、他抱着
无比疯狂念头召唤还未调服的魔虚罗,打算自爆来杀死眼前的敌人——
然而、下一刻,那道阔别已久的身影再度降临。
和当年一样宛如天降神兵,稳稳地挡在他的身前。
时间流转十多年的光阴,曾经和那人的相逢仅是岁月里的一片剪影,可他并未忘却。
他不善表露过多内心的情绪,但实际一直记得过去的事。自己曾经被拯救,未来若是可以、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拯救别人。大概便是如此。
这次,他亲眼见证与亲身体验了那股神奇的力量,身躯的伤势与咒力都在呼吸间恢复。
那人问他发生了什么,而后说要去最危险的[门]那边去。
他当时没想太多,只是有缓了一口气的轻松,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思绪:有白雾先生在的话,一切就没有问题了吧。
一直绷紧的神经,在那道藏青色身影来临后,终于安心地舒缓下来。
他领着对方一路前往神庙祭台,之后又在对方的指示下、和钉崎离开那边。
在三两步奔离神庙区域后,像是火折子忽地点出火苗、他冷不丁想起一件小事——也许是小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
是的,[修纪]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当时年龄尚小的他有着幼犬般的警惕,真名在喉中滚动许久,最终吐露出的还是编造的假名。
实际上,他有从父亲那里得来的真正的名字——[伏黑惠]。
但“还没告知真名”这个念头浮起,仅是一瞬。他并未因为这一件小事而折返回去。
平安京形势依然严峻、神庙战斗声势浩大、源源不断的咒灵还在城内肆虐,咒力爆\破和建筑崩塌的声响接二连三响彻在耳边,占据了全部的心神。
等战役过后,再和对方做正式的自我介绍吧。他想。等大的危机解除,再谈小的私事。
之后发生的战斗细节,他记不太清了,无非便是祓除咒灵罢了。
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场几乎将夜幕变成白昼的璀璨流星雨。
先是一两颗燃烧的星星在天际拖出白色尾翼,紧接着、头顶悬挂的万千明光都开始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在这像是梦境的奇异之景中,时间变成了一个无法衡量的单位。
当时的他只是被这样的浩瀚美景所震撼,惊异于大自然落下的这片星辰。
后来他才明晓,这是那人离开前最
后的落幕典礼。
平安京事件结束后,他从五条老师口中听见有关那人的事情。当时、他张张口,下意识呢喃出的第一句话是:
“……名字。
——我还没告诉他[伏黑惠]这个真正的名字。
然而,面前的五条老师似乎理解成为了另一个方向,顿了片刻后、才用尾音略微上扬的、好似如常声音道:
“那家伙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哦~嗯、总而言之——下次见面的时候,首先问问他好啦。
伏黑惠抬起眼眸,直到此刻,他才明晓:原来不仅自己有,老师也有围绕名字的未言明的话语。
若是放到平日,或许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放在不知能否再次见面的离别时,便被无限放大化。
他注视着面前白色长发之人,隔了半秒、声线平静地说:“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吗。
五条老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眼部缠绕着黑金布条、遮蔽住半张脸的神情。他说:“时间这么漫长,肯定有机会的啦。
老师说的是时间漫长,而不是人生漫长。伏黑惠并未再多言什么,他只是默默垂下了眼帘。
旁侧的钉崎野蔷薇也吐了口气,开口道:“什么嘛,我才刚刚认识这样一位有点神奇的人,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来着……有点可惜。
有点遗憾,有点可惜。像是一道完美的圆环,终究缺了一角。
脑海中回忆着往事,行走在江户道路上的他脚步并未放缓。
伏黑惠这次来江户,是接着任务来的。这个时代依然有非常多的咒灵需要祓除,他也还有许多需要学习。
过往的遗憾留存在记忆中,但不会成为绊住脚步的羁绳。
虽说不确定能否再次相见,但有所期待,也许就有所回响。
而在此之前,就先不停歇地继续走下去吧,为了下一次能够以更好的姿态面对对方,然后——
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
五条悟坐在木质纹理的书桌前,一份份浏览着递送上来的文书。
墨香和木香萦绕在鼻尖,屋内缓缓飘荡着小炉里燃烧香料散发的淡香。
他的性子可并非能够安安稳稳坐下来看文书的。虽然是家主,但往日里,这些活他通常都甩给长老团、或者自己的心腹。
此刻让他坐下来的,是与平安京神庙有关的内容——当然,现在应该称之为五条家的神庙了。
事件
落幕后五条悟从自己的两位学生口中得知了那人留下的、“两面宿傩来这边是因为交易”的话语。
因为实力的缘故他很少在意权谋。但这不代表他不懂。
几乎是瞬间五条悟便将整个事件串了起来。而夏油杰醒来告知的细节更是让他的猜测变得确凿起来。
之前的五条悟因为自幼以来贵族文化的熏染没有在众人面前过多展示出自己暴\力的一面。
平日里最常展现出的随性嚣张也不过是迟到早退旷会、揍人损坏建筑搞恶作剧等等而已。
而平安京事件后的咒术界会议他第一次在整场大会释放出自己的咒力威压像碾碎一只虫豸般、捏碎一直在嚷嚷的、歪曲事实的几人!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现场连尸骸都未留下、唯余一滩不大不小的血迹。
白发青年单手托腮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我可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啊——是什么给了你们算计我的胆子?”
“什么……?!”
“你这是要谋\反吗!”
“哎呀、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们确定要给我安上这样的名号吗?”五条悟笑着回应而对面的人支支吾吾不敢顺着接话。
谁也不敢真的把六眼逼到对面的位置上。
“好啦、插曲结束让我们继续”五条悟姿态夸张地轻拍手接着道“刚才只是开场热身是吧?”
虽然唇角扬起但五条悟露出的苍天之瞳中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
“……”在如冰山压顶的窒息威压中现场鸦雀无声。
白发青年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他继续用欢快的语气说: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清算。”
这场“清算会”持续的时间不算长最终走出去的人却比进去的人少了许多。
五条悟放走一部分人的原因是一口气全杀光太麻烦、留下一部分继续干活。空缺的部分
如果真的要推翻烂橘子们的规则从他们所指定的规则中走是行不通的。只有先把他们当裁判的规则打碎了才能融入自己的想法。
这场会议除了清算五条悟还重新划分了平安京城的部分区域所属。
后山神庙区域被五条悟直接划入了五条家的领域说作为补偿和奖赏。
理由很正经在此的烂橘子也没人敢
有异议,有异议的都已经消失在原地。
只是,虽然不能阻拦五条悟将神庙区域归入到五条家领地,但是,在过程和周围做些什么、来拖延时间添麻烦倒是可以的。
咒术界的烂橘子们这次学聪明了,他们并没有直接发表反对意见,而是从暗中指使一些没有家族势力庇护、或者出身于小家族的人,来处理这些过程性的东西——他们知道五条悟不会真的为难这些人。
五条悟不屑于在这些方面来回拉扯,他懒洋洋地选择忽略那些跳梁小丑,而后认认真真规划新划入的那片树林繁茂的神庙区域。
这也是为何现下的他坐在书桌前,亲手处理这些文件。
即便没有真正见到那人的最后一面,但他知晓对方一定就在那片神庙拔地而起的树林之中,和光同月,安静沉眠。
……那就先将那片区域保护性地圈起来吧。长发五条想。然后将五条家神社迁移到此。
这样,一方面有了合理的理由将那片树林保护起来,设置上山条件;另一方面,或许沉眠于此的对方、也能多多少少汲取祭祀供奉的香火。
心中思绪流淌于笔墨之间,五条悟在日夜翻阅书籍和文书中,终于规划出神社的布局。
听闻这件事的杰和硝子两位好友,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五条悟一把。
在那片区域彻底落户为五条家、神社搬迁建设完成后,五条悟请两位好友一起摆了一场友人间的小酒席,在月色下温酒闲谈。
“你不是一杯倒吗,悟?”夏油杰半开玩笑说着,晃了下那细颈的瓷瓶,嗅了嗅飘荡的酒香,“还不错啊、这酒。”
“当然——我家的东西自然个个都是顶尖的。”五条悟伸手拿起小桌上的甜点,塞进口中,“什么一杯倒,我可是最强。”
“哪有喝酒配甜点的。”家入硝子动作大大方方地将酒倒入自己面前的杯,“还有,一杯倒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最强’了。”
“什么啊硝子——”五条悟拖长尾音,接着顺口道,“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喝,说不准是半杯倒呢。”
面前的两人都知道长发五条指的是谁。
五条悟斟满酒,侧身面向神社的方向,动作潇洒地将其泼洒在地面。
有些仪式感,但却并不严肃,像是友人间的互动。
夏油杰顿了一秒,他指腹摩挲着瓷杯,说:“虽然当时的我没有意识……
也或许已经死过一次但朦胧之间却似乎感受到有人拉了我一把将我拽出那片泥沼。”
“按理说应该当面道谢的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机会。”丸子头青年清浅笑起话语温和“那便暂且敬一杯酒吧。”
他举起自己的小酒杯对远处神社所在的位置遥遥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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