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幽灵骑士（2）

从镜中世界出来之后，海因里希便被无形的不安感搅扰得情绪不太稳定。那晚当他看着在床上安然沉睡的卡特琳娜，他恍恍惚惚间似乎想起了一些以为早已遗忘的曾经。

卡特琳娜当然是他见过的，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但他总是想不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是怎样的情形。

14年前，女王凯特罗琳宣布销毁拜厄国内所有的纺锤，违反法令者皆会被扭送入狱。

从那之后，拜厄的纺织业全盘中止，但对外贸易却意外发展起来，包括纺织商品在内的手工业绝大部分依靠进口，这成为了洛尔兰的好机会。手工纺织作坊在洛尔兰兴盛起来，拜厄生产的棉花和蚕丝被送到洛尔兰被加工成商品，再转卖回拜厄国内。

手工纺织在那段时间内，成为了洛尔兰的经济支柱，让洛尔兰在短短几年内脱贫致富。海因里希也是依靠这个机会，作为唯一一个被大学录取的范维西王室成员，远赴费里特深造学位。

但是，好景不长，在他即将要从费里特独立大学毕业之际，洛尔兰国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范维西二世宣布信仰冰雪神教，残忍杀害全知神教在洛尔兰的神职人员和信徒，并且单方面宣布断绝和拜厄的外交及经济往来。

全知神教教皇肯*沙穆怒不可遏，将海因里希抓捕。但范维西二世不为所动，根本不顾儿子的死活。

海因里希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被关在主教堂地牢后他逐渐认命，这时候凯特罗琳女王派遣女官来见他。

“女王承诺，如果你能将卡特琳娜*布瑞尔*古奥斯公主唤醒，那她会在费里特王宫举行你和公主的婚礼，然后推举你成为洛尔兰的新王。”

“我答应。”海因里希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为了活下去，为了洛尔兰，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可惜的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海因里希已经不太记得，他应该是成功了。他和卡特琳娜结了婚，然后他们一起回到了洛尔兰。

这是他第二次结婚，所以他没什么感觉。

婚姻对他来说只是政治的游戏，和安娜结婚是这样，和卡特琳娜结婚也是这样。

但现在有什么变得不同。

那晚卡特琳娜答应他留宿，自己却一个人先睡过去。海因里希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不是在装睡。

她大概是太累，睡着之后会发出很小的呼噜声，这让海因里希感到震惊。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举动，使卡特琳娜显得像一个真实的普通的女人。

以往的她更像是一个幽怨的女鬼，强烈的控制欲，阴晴不定的脾气，对待丈夫和其他人的双重标准，都提示海因里希必须警惕这个恶毒、残暴的妻子。

她似乎变了。

海因里希想起从镜中世界离开时米洛对他说的话，自嘲起来，他也有会错意的时候，卡特琳娜再怎么变，也不过是把他当做玩具。

他记不起初相遇时发生的事情，估计卡特琳娜也已经忘记。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并没有上床去睡，而是收整了服饰，在几位骑士的陪同下趁着天还没亮离开了王宫。

他更适应军营，在王宫柔软的床上他睡不着，他总是会发噩梦，梦见自己被父亲背刺的绝望感觉——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痛。

这些天他都没有回过王宫，一来是他不想要面对王后，二来是他不想面对弟弟卡尔。卡尔在幻境中释放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根本不认同他这个做国王的哥哥。

海因里希一想到这点便不由自主将手捏成拳头，他自己也很难认同自己。他依靠卡特琳娜的母家成为了国王，处处受到制衡，很多事情都无法由他来做主。

好在他还有自卫军，这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

这日他晨起带兵列队练习，还未到中午，便有从洛尔兰城内赶过来的骑士向他汇报——卡特琳娜正在前往自卫军营地的路上。

“她要做什么？”海因里希焦躁不安起来。这个女人的行事越来越离奇，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出发之前，去见了代理神父格里高叶，听说她是想要从十四团夺回之前被抢的粮车……”

粮车。

海因里希知道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甚至于她在写给瓦沙克亲王的信中也要求十四团送回粮车。瓦沙克可能没有回信，但他想不到卡特琳娜竟然会找到他这里来。

按理说，即使她跟瓦沙克没谈拢，她最应该借助的力量是第七军才对。虽然第七军驻地偏南，在肯古丽湖附近，对亚连士雪山没有他们自卫军熟悉，但卡洛斯才是她的亲信，他只不过她名义上的丈夫。

“洛尔兰粮食存量少，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过来的，也就是她太过骄奢淫逸，非得要从拜厄运过来的食材。”

海因里希对此感到非常不满意，自言自语抱怨着，“若不是她平日里浪费太过，到新月节之前又怎么会遇到粮食短缺的问题！她自己要过来，也不提前告知，还要我从安德鲁手下的骑士那里听到消息！实在是不懂礼节！”

但毕竟是合法妻子第一次来他的军营，他立即暂停了士兵训练，安排人给自己的营房整理装饰一番。

营地面积有限，士兵都是八个十个人一间，只有国王是住单人间。军中又很少女眷，王后自然只适合留在国王的营房。

“真是麻烦。”

海因里希等到午后，也没见卡特琳娜的马车。他刚要派人去路上接应，便见到一只冰蝶向他飞来。

他微微楞了会儿，然后便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在镜中世界时，他将他的纽扣给了青蛙卡特琳娜，让她有危险的时候激活纽扣的魔法。他都快忘了，但她竟然还留着这小东西。

她出事了？还是说，这是个针对他的陷阱？

海因里希不能犹豫太久，冰蝶有时效限制。他赶紧招了天气术士布莱恩和几个骑士，立即出发跟着冰蝶去寻找卡特琳娜的踪迹。

他们策马飞奔，很快来到了王室马车的所在。

两辆马车侧翻，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拉车的马匹都消失了。

冰蝶在这时候失效，说明卡特琳娜是在这个位置激活了魔法物品。

“无缘无故，马车都还在，人怎么会突然就消失呢？”布莱克下马探查周围的痕迹，反复地思考也无法理解。

海因里希检查本应该拴着马的缰绳，表情凝重：“绳子没有断开，也没有人为解开的迹象，就像马匹是凭空消失的一样。”

“车门像是受到巨物撞击……门上有水渍，像是化了的冰水，感觉应该是被什么类似大雪一样的东西埋过……”布莱克在周围转来转去，“附近很多水痕，太奇怪了。今天一整天应该是没有下过雪的才对，这里却……”

海因里希在马车内摸索，突然在摸到一个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项链坠，像是卡特琳娜最近脖子上常挂的那一条，但又有点造型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