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愿从老将军之请!

天子启新元三年的第一场雪,是伴随着一个轰动性新闻,一同降临在梁地的。

——弓高侯韩颓当亲率轻骑三千,踏雪一击,夺取淮泗口!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正如后世无人不知: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当下也无人不知:刘濞的吴楚叛军,绝对不能失去淮泗口!

一旦淮泗口脱离吴楚叛军的掌控,那叛军就将失去整条后勤补给线,瞬间变成孤军!

哪怕拥兵数以十万计,亦再也无法从后方输送粮草,从而正式进入溃散倒计时的孤军……

“刘濞老贼,居然不知道驻重兵于淮泗口?”

“周亚夫这平叛,平的也太过轻松了吧?”

“还有那韩颓当——一介匈奴降将,居然捞到这么大便宜……”

消息传回长安,除了响彻长安城上空的欢呼声之外,高门显贵之见,自然也开始出现这样的声音。

“如此说来,刘濞的败亡,已成定局?”

“既然王上要朝长安,公子,恐怕也当尽早启程了。”

却见张羽闻言,只含笑轻叹一口气,满带着轻松——甚至隐隐带着些大仇即将得报的期待和畅快,遥望向城外远方的叛军大营。

“我也不再指望王上能派兵,去从后方侵扰刘濞的叛军,以分担周太尉所要面临的压力,只求王上不要急着高兴,一定要加固城墙防务,以免刘濞狗急跳墙。”

“——囚于长安也好、软禁睢阳也罢;”

···

“王上,没有夺去我的兵权。”

“吴楚叛军的兵源,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征集,更或直接就是强令裹挟的民丁。”

“周太尉本人,更直接就是细柳营的主将……”

“公子说的没错。”

“单是这战略视角,纵观东、西两汉,怕是都能跻身于前五?”

接下来,已经断了粮道和退路,身陷绝境的叛军,将爆发出人类最基本的求生欲,无所不用其极的寻找突破口。

刘濞若攻破睢阳,怎么可能还回头打昌邑?

尤其是昌邑的位置,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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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听到这里,饶是对历史有所知解,对吴楚之乱的大致脉络有所了解,刘荣也还是因张羽这段话,而佩服起周亚夫的战略推演能力。

却很符合此番,长安朝堂为平定叛乱,所定下的主体战略。

无论是从‘与睢阳互为犄角,彼此照应’的战略角度,还是‘让梁国和叛军拼个两败俱伤,以免梁国将来尾大不掉’的政治考量,周亚夫在昌邑按兵不动,都是完全符合既定战略的。

“王上,是不可能做储君的。”

“——公子有禁军护送,又有天子节傍身,若是先出发,王上恐怕并不会,也不敢比公子先到长安。”

“甚至很可能连刘濞,先前也同样忽略掉了这一点。”

“叛军只要大军折回,不就又可以重新夺回淮泗口了吗?”

“只希望公子日后,能看在此番,与一个名为‘张羽’的老匹夫并肩作战的份上、看在这稀薄的袍泽之情,能对王上网开一面……”

刘荣直呼好家伙!

周亚夫那边,刚派韩颓当夺下淮泗口,刘濞的叛军也才刚被断粮道!

正该是谨防刘濞狗急跳墙,绝处逢生的关键节点,梁王刘武却已经默认了刘濞败亡,准备出发赶往长安了?

好家伙……

就这么癫狂般强攻半日,在睢阳北城墙外,留下上万具尸体之后,叛军才再度回到了距离睢阳城数十里的大营。

“所以,留给刘濞的选择,便只有拼这最后一口气:要么一鼓作气打下睢阳,得到睢阳城内的粮草;要么攻破周太尉在昌邑的大军,以击破麾下将士对周太尉的恐惧。”

真正让周亚夫在过去这两个月饱受诟病的,是昌邑的十万关中卒,从抵达昌邑的第一天开始,便开始在昌邑挖壕沟。

“活了这把年纪,我也没有什么太远大的追求,只希望能不辜负先帝的托付,尽量保全王上……”

刘荣自是第一时间伸手将老中尉扶起,下意识要开口说些场面话;

什么鬼?

“不愧是先帝临终之时,留给父皇的柱石啊……”

直到刘荣从惊愕中回过神,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头发笑,张羽才深吸一口气,朝刘荣挤出一抹强笑。

“可一旦遭遇险阻,尤其是绵延数月的阻碍,这支军队的士气,也同样会很轻易的动摇。”

“如果只是溃散,那刘濞老贼,也未免太过幸运了些……”

人家直接继续向西,打荥阳敖仓,甚至直接就是洛阳了!

“陛下,也不大可能害王上——害兄弟手足的性命。”

“回长安的路上,公子,恐怕要好生思虑应对之策……”

听到这里,刘荣才终于面带了然之色,缓缓点下头,神情也莫名放松了些。

——坐视友军被攻击而无动于衷,确实有些冷血;

却见张羽轻轻摇摇头,面上笑意却愈发直达眼底。

对于刘荣的惊愕,张羽显然早有预料,并没有急于再开口,而是给刘荣留下了充足的时间,来消化这个连自己,都有些接受不能的消息。

也确实不出刘荣所料:张羽这番话,并非是想要乘上从龙潜邸的快车;

“老将军……”

又将一口盛满弓羽箭矢的木箱搬上城头,却发现城外的叛军已然推去,刘荣趁着歇脚的功夫,便再次和老中尉张羽交谈起来。

“——早在率军从长安出发时,周太尉,恐怕就已经料到了此战的后续发展。”

“但麾下兵卒几乎全是农户民丁,便意味着刘濞麾下叛军的军心、士气,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如果东撤,那叛军想再次兵临睢阳城下,会平白多费功夫。”

“而恰恰是这不怎么起眼的关键,却被周太尉准确捕捉到了……”

“不日便要启程,再朝长安……”

“公子不必感到奇怪。”

下意识一声轻呼,却引得张羽陡然一用力,作势便要叩首在地!

终于,刘荣还是深吸一口气,在扶着老张羽起身之后,反拱起手,满是庄严的对这位老中尉沉沉一拜。

“更或是棘门军、霸上军——乃至细柳营这样的百战精锐,又会是怎样骁勇呢?”

···

“说来,我也算是先帝的托孤之臣。”

“睢阳战事,公子不必担忧。”

“只是公子,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太尉就算派了弓高侯奇袭淮泗口,也不可能派太多的兵马;”

“因为引军东撤,就意味着叛军将士,会从战斗状态中脱离出来,并开始思考。”

但哪怕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张羽和刘荣二人也都清楚:这个承诺,不需要用见证人来提高可信度。

“一旦叛军将士开始思考,便很容易让某些聪明人,出现‘与其败亡,不如弃暗投明,以刘濞项上人头请功于长安’的想法……”

“——只要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叛军的士卒们,就会很难再提起勇气。”

张羽这番话,分明是在为刘荣筹谋!

但再怎么说,张羽也是梁国的中尉,是梁王刘武的臣下啊?

就算不认为梁王刘武应该觊觎储位,也不该这么帮自家君上的竞争对手?

张羽想抱自己大腿——刘荣打死都不信!

“如果说先前,叛军自彭城西出,连战连捷,让叛军将士都认为‘长安朝堂不过尔尔’的话,那久攻睢阳不下,就很容易让叛军士卒心生疑虑。”

“兵源。”

“愿从老将军之请!”

——要么继续攻打睢阳,要么,攻打昌邑的周亚夫!

唯独不存在的选项,是向东后撤……

“只是无论如何,也万莫害了王上性命……”

早在还没有抵达战场时,周亚夫,就已经推演出了整场战役的走向;

而在昌邑坚壁清野,也恰恰是未雨绸缪——为如今,叛军走投无路,从而孤注一掷,猛攻昌邑做准备……

“也确实如公子所言:回到淮泗口,再重新西进,以图兵临睢阳城下——对刘濞而言是很糟糕的结果,但总归不会比眼下更糟糕。”

但在关东,作为主战场的睢阳城,以及‘明修昌邑,暗度淮泗’的周亚夫所部,却并非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王上,正在打点行装。”

而是在本能的、癫狂式的发疯之后,稍稍冷静了下来。

在这个位置,摆出坚壁清野、死守城池的架势?

说着,老张羽就势便拱起手,作势要对刘荣拜礼。

哈?

哈???

——好家伙!

只仍带着那一抹深达眼底的笑意,负手屹立于墙头,眺望向城墙之外。

“所以,过去近两个月的时间,周太尉麾下的关中兵马,才会整日在昌邑挖战壕、垒土墙。”

当张羽提出接下来,刘濞的叛军要么继续攻睢阳,要么转头去打昌邑,唯独不可能向东回撤时,刘荣便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于刘荣的思绪,张羽自是一无所知。

谁理你啊?

听出张羽语调中的落寞,刘荣也不有发出一声叹息。

见张羽一副浅笑盈盈,甚至已不见多少忧虑之色的淡定神容,刘荣赶忙又是一问。

“王上急着回长安,所为何事,想必公子心里也有数。”

挤不动,硬挤!

“久攻睢阳而不下,已经让叛军将士心中,生出‘梁国兵骁勇善战’的想法,对于关中兵马,乃至棘门、霸上等常备军,更已是心生恐惧。”

在淮泗口易手的消息,传回睢阳主战场的第一时间,吴楚叛军尚存的近三十万兵力,几乎是倾巢而出,猛攻睢阳!

原本只能容纳两到三万叛军的睢阳北城墙,被吴楚叛军二十多万人,塞了个满满当当,却丝毫不影响叛军将士双目猩红,不要命的冲向睢阳城。

“但再如何,也总好过如今这粮道断绝,军心大乱的状况?”

这个说法毫不夸张。

“但若是让王上早一步出发,公子想后发先至,恐怕就……”

便见张羽叹息着摇摇头,旋即便无比真挚的凝望向刘荣目光深处;

只那张尽显老迈的面庞之上,却分明带着满满祈求……

直到今天,听张羽这么细细道来,刘荣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实,大概率便是张羽所说的这般。

推不动,硬推!

听闻张羽此言,刘荣只不由又是一奇,望向张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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