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流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快速眨巴着眼睛,慌里慌张地点了点头:“多,多谢。”
说实话,赞美过他的人不少,可从未有人叫他生出如此紧张的情绪,他喉头动了动,面对扶西慢慢弯了弯唇角。
夜色四合,周围寂静得落针可闻,他的声音恍若清泉:“听闻,鲛人的魅术会放大人内心最深处的欲念。”
扶西立在那里,同献流隔着一张桌子遥遥相望,她蜷起放在桌上的手指,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的尴尬情形。
“其实,其实我是看见了……”
不等她说完,献流便出言打断:“我是想问,会不会是你平日里对红生有些不妥帖的地方,才让安阳误会了。”
扶西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
“我没有!”她大声澄清,“我几乎是看着红生长大的,顶多揉揉他的脸,刨刨他头发,再带着他到人间溜达溜达,从来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蜷起的手指握作拳头,朝桌上不轻不重地击了一下:“都是安阳老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她从凳子与桌子之间的缝隙挪出来,望着立在门口的献流,“你,你别误会。”
献流的唇微微动了动,舒展的面庞又在一瞬间变作以前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朝扶西点点头:“嗯。”
扶西稍稍抬了抬上唇,真是,跟他说这句话做什么。
望着献流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她冲到放门口,扶着门框思索,脑子里似乎乱作一团,扶西有些难受地将房门合拢,又即刻跳回床榻上。
用力的眼皮颤抖了半晌,终于还是在半夜缓缓睁开,奇怪,她怎么睡不着了。
耳朵旁边咚咚响,吵得她难以入眠,她抬起手掌堵住耳朵,可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扶西视线缓缓下移,望向自己的胸口,她以前,心跳的声音,有这么大吗?
*
天界。
云层震动,光华无两,宝殿之中,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她五官气势十足,眼角微微上扬,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是威严。
“人都去哪了?”她大马金刀地往坐到长案后方,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献流呢?本君出关,为何徒儿们都不来迎接?”
半晌,终于有两个个子矮小的仙童猫着腰打开高大的殿门,踏着小碎步来到天君帝容面前。
“天君息怒,此刻夜深,诸位神君恐在睡梦之中。”他伏着身子,有些颤抖。
帝容摆摆手,飞到他面前,又开天眼以观四方,自言自语道:“怎的提前出关了?”
她嘴角下拉:“倒也无妨,叫献流来见我。”她目光放在重重叠叠的公文上,“本君闭关,你们不会机灵点,把这些东西拿去给献流处理吗?”
半晌没有回应,帝容望着两人哆嗦的手指,几乎埋到地底的头颅,敏锐地察觉到不妥之处。
“他人不在天界吧。”
仙童伏倒在地:“神君失踪日久,音讯全无,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帝容眉头轻轻皱了皱,抬手稍微算了算:“没死。”她垂眸,指尖光华流转,咒文翻飞,“流落到下界去了……”
咒术已经开启,想必是受了重伤,可四海早已止戈,他能去哪里受伤。
“他失踪前,去了哪里?”
帝容撇了撇嘴,本以为献流是最省心的徒弟,不想他也能出这样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帝容望着两人,怎么夜里值守的仙童一个比一个傻,如今天界选拔的条件摆在哪里,这种人是怎么飞升上来的。
她一挥袖,将身闪到献流的启明殿外,值守的天兵见她来了,忙不迭抱拳行礼,面色中露出半分紧张半分激动。
“天君,您出关了!”
帝容颔首,跨入门中,只见正殿之内灯火通明,烛影跳跃,昏黄的火光勾勒出两个眼熟的身影,正是献流座下两名副将——寻踪,觅影。
帝容闪至两人面前,容色颇有些烦躁。
“天君!”两人一惊,立时半跪下来。
“献流失踪前,去了哪里?”她开门见山,懒得费事。
寻踪道:“东海之滨有凶兽饕餮作祟,神君前去绞杀。”
“饕餮?”帝容蹙眉,这凶兽早在千年前就在堙灭在北荒之中,怎么又忽然出现了,莫不是当时没死绝。
“是啊,消息传来时神君怒不可遏,安排好一切,次日便出发了。”觅影冲地容抱拳,“只是他一去不回,我们原本很是担心,可前段时间,西海龙王麟寻来过。”
帝容蹙眉:“她又来掺和什么?”
“龙王说神君不慎落入人间,历劫去了,让我们按他之前的嘱托继续在启明殿中工作,不得分心。”
帝容抬手算了算,她并不记得献流命中有此一劫,她阖眼望到星河,不想献流红鸾星动,竟真是历劫去了,还是情劫。
“嘶——”她不免觉得棘手,若只是去尝尝人情冷暖咸淡倒还好,万一去尝试爱恨情长了,麻烦可不小。
天界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若是也摊上个神仙历劫还好,回归仙身后接着爱来爱去就行,要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就难办了。
况且献流还有婚约在身,红鸾星动个屁啊!
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摆摆袖子:“罢了罢了,这饕餮在此之后还有再现身吗?”
寻踪回:“暂未接到消息,应当已被神君绞杀了。”
“听闻上古雪国神族正是灭于饕餮之口,神君作为神族后羿,自然是要报仇的,杀狠了也说不准。”觅影猜测一番,抬眼等待着天君的赞同和表扬。
帝容脸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心虚,她抬袖咳嗽,以遮掩嘴角意味不明的弧度:“少打听,少揣测,去将我殿中公文尽数搬来,你们一一过完,再送回来由我审查。”
“是!”二人异口同声。
帝容一挥袖,身影便如烟雾升腾,霎时不见。
*
荷花池水一夜蓄满,荷叶熙熙攘攘地挤在池边,中心生着几株亭亭玉立的荷花,均未开放。
献流望向池水中自己的倒影,再望向仙力澎湃涌动的掌心,不过一夜,他的仙力居然恢复了五成。
多少有些突然。
一转眼,恰对上转悠到此处的陆眠,他面带微笑,脚步轻盈,看上去心情不错。
“南疏兄弟!”陆眠边朝他挥手,边走过来,“啊呀!荷花池恢复原貌了,山君见了肯定开心。”
献流点点头,望着陆眠这幅春风荡漾的模样:“你有好事?”
陆眠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是啊,十一与小侯和离,又恢复自由身了!”
“她恢复自由身,与你何干?”
其实那夜他也听见小侯所言,但想着此事私密,就没提脚进来,便蹲在窗框下头,直到三人都走了才出来。
陆眠拍了拍他肩膀:“十一是自由身,我便可以同她诉说我的心意,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道德有损了。”
“你喜欢十一?”献流蹙眉,他怎么看不出来。
陆眠颇有些羞涩:“是啊。”
“你和她说了么?”
“还没有。”陆眠飞扬的五官收回一些,“我拿不准,不敢随意开口。”
“那她喜欢你吗?”献流忍不住提脚往陆眠旁边走了一步,颇有些拘谨地看着他。
“我,我也不知道……”陆眠心头一沉,有些发紧,“可我想告诉她,若不鼓起勇气,说不定哪天我出去一趟回来,她已经儿孙满堂了。”
陆眠凑过来,揽住献流的肩膀:“山中无人商量,我给你说说,你帮我推测一番,可行?”
献流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吗?”
陆眠点头:“山君是个糊涂蛋,小侯是个灶台精,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了。”
陆眠在献流面前踱步,左一圈,右一圈:“十一向来与我亲近,我给她送东西,她也给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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