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涉事主角的姚千忆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滞地问了句“什么”。
池钊像是没有脾气一般,见状将意思讲得更加清晰:“既然里头装着的东西已经吃完了,这油纸应该无用了吧。”
没有耳提面命的说教,没有劈头盖脸的指责,而是来了这么一句恍若浮云掠过的话。
这下姚千忆脑中更懵了,顶着一张憋红的脸愣怔答道:“应该没用了。”
池钊于是捏着这油纸丢进了屋内最后头的纸篓中。
他这和风细雨的态度让姚千忆心中惭愧更甚,待池钊折返回她桌旁时,她闷声认错道:“对不住,池博士。无论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该在斋房这般清净之地内贪嘴吃东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池钊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趁机立规矩,“在我这儿,诸位都有两次被允许犯错的机会,但事不过三,若是你们明知故犯,我会将你们犯的错记录在册,作为每月调换三舍生员的考量之一。”
“是。”他的规矩有度但宽容,众人自是赞成。
池钊重新看向姚千忆,道:“你且坐下吧。就照适才握笔的动作再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此刻姚千忆对池钊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她提笔写下几个字,听得池钊道:“好一些了。你只需记着这种握笔的感觉,多多练习后便能将往日错误的习惯更正回来。”
“多谢博士指点,”姚千忆语气明快,“我知晓该如何改进了。”
而后池钊走至林蕴霏这排,先去看了她身旁的那位姑娘。
这次池钊许久没有出声,林蕴霏斜着眼偷偷看他,男子捏着长髯神色不明。
那位梳着百合髻的姑娘是上舍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仅有十二岁。
此刻见池钊沉思不语,她执着笔的手一颤,笔尖的墨滴落至纸上,洇开一团扎眼的乌色。
“你叫什么名字?”池钊终于出声道。
“学生名叫艾雯。”女孩怯怯回答。
“与其他生员相比,你这字写得……实在有些差,”池钊单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去抓她的毛笔,在手将要叠在她手背上时,应是意识到了失礼,停在半空,“请将笔给我一下。”
女孩于是将笔给他,他一面提笔在纸上勾画,一面讲解道:“此处的转锋太过绵软,使整个字瞧起来格外松散,而此处的折锋拖沓滞呆,导致字方圆不明。你先暂缓誊写,将这几个字在另外的纸上多练几遍。”
艾雯照做重写了一遍,抬首去瞧他的反应,却发现池钊眉头蹙得更紧。
“还是写得不对,你的问题有些多,”他轻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辙,“罢了,一会儿众人散学时,你留下来,我多花些时间指导你。”
“是,”艾雯细声细语道,“劳烦博士费心指点我。”
视线内移入一双乌皮六合靴,林蕴霏飞快转动眼眸盯回自己的纸。
尽管知晓他看的是她的字,但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背后,还是让林蕴霏下意识地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她提腕写罢一点,池钊道:“殿下这字遒劲大气,颇有元体的神韵。”
他话中所提到的“元体”是由元太傅亲创的行草,妙在如老干虬枝,字与字间似断实连。
“博士好眼力,我这字正是元太傅教的。”
林蕴霏听出他还有话未言尽,抬眸等他继续道:“若论拟形,我见过不少写得近乎以假乱真的摹本;但论风神,殿下却是我见过的人中少有能得元体五六分妙义的人。殿下年纪尚轻,假以时日成就定然非凡。”
“但……我观其中有几个字收笔稍显轻浮仓促,殿下誊写时不够专心呐。”
“博士指点的是,适才我确有走神,”林蕴霏坦诚道,“日后我会注意的。”
应是未有想到她承认得如此爽快,池钊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即道:“殿下自己清楚问题便好。”
至此,他算是看完了所有人的字,转回位置上,兀自看起书来。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笔墨浸透纸面与翻书的细响,众人皆专心于眼前的一方桌面,一个时辰似乎也就是眨眼间的工夫。
太学内的钟声按时响起,林蕴霏许久没有如此长时间不停歇地写过字,停下笔时腰背有些酸痛。
她仰头稍稍活动着肩颈,听见池钊道:“若有誊写完的,可即刻将纸上交给我;若未有誊写完,散学后完成,明日早课前交给我便好。”
“其余人收拾好东西后请自行离去,至于艾小姐,你便留在座位上不必移动。”
将誊写好的纸交了上去,返回整理书箱时,林蕴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被点名的女孩。
对方悠悠叹了口气,将下巴贴在桌面上,端的是一脸愁容。
“殿下,”姚千忆贴上她的手臂,“你陪我去逛一逛太学外的那家书铺,好不好?”
“可以啊,”林蕴霏看向她,问道,“你想去买些什么?”
“我可听人说了,那家书铺里卖的纸笔都是好货。适才我听池博士夸你字写得极好,想来你肯定识货,你去替我掌掌眼呗。”姚千忆脆声道。
“我算不上识货,不过你若信我的眼光,我当然乐意奉陪。”
话又说回来,林蕴霏瞄了眼她书箱中装着的各式各样的彤管:“我瞧你已有的这些笔也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什,怎么还想要添置?”
姚千忆一手拎着书箱,一手将林蕴霏往外推:“哎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①’,那些都是我好久以前买的了。如今我进入新的学堂,在写字一道上也将登堂入室,不同的水准用不同的笔,这多有道理。”
被姚千忆看似头头是道的歪理讲得一愣一愣的,林蕴霏走出斋屋,早已在外等候的楹玉小跑着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书箱。
“楹玉,一会儿你先上马车,我与姚小姐去旁边的书铺买些东西。”
转弯前,林蕴霏又回首看了眼幽兰斋。
透过窗缝,她看见池钊正把着那位艾小姐的手教她写字,两人间的距离稍微有些近。
林蕴霏初学写字时,元太傅也这般手把手教过她。所以大概是她多想了,池钊应当不是刻意为之。
思及此处,林蕴霏将那颗自她重生以来看谁都有点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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