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戚屿柔已经疼昏过去,两弯柳眉颦着,唇也失了血色,裴靳有些不耐烦,“孟岐怎么还没来?”

芳晴忙道:“承喜已经骑马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话音才落,便听门外承喜的声音响起:“孟大夫来了!”

这一路,承喜的马鞭子都抡得冒了烟,孟岐被颠得下车就吐了,还没等吐完,就被承喜拉着往宅内跑,到楼下时还叮嘱他只管看病,别的不许问。

孟岐如今已到花甲之年,此一番折腾得眼冒金星,好在他经历不少,内宅阴私更是满肚满脑,今日又是皇帝近身内监来请他,便猜到这宅子里住的人应该与裴靳有些关系。

可等他入内,见到是裴靳本人,还是惊吓不小,本能就要下跪请安,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就被承喜硬搀起来。

“孟大夫,这是我家二爷,内眷突发急症,快看诊吧。”承喜看他一眼。

孟岐反应过来,知道裴靳这是瞒着自己身份呢,只得弯弯腰,算是行了礼,裴靳已让开床边位置,孟岐走过去,见是一个额间生有胭脂记的绝色少女,只是此时冷汗津津,脸色苍白,他移开眼,从医箱内取出脉枕和帕子,仔细给戚屿柔把脉。

片刻之后,孟岐便知是什么病,可还要谨慎再确认一番,问芳晴:“这位姑娘最近可吃过或喝过什么寒凉之物?”

芳晴想了想,如实回道:“饮了两次避子汤药。”

孟岐点点头,起身对裴靳拱手,恭敬回道:“贵眷体弱,似先天不足,八岁前应是生过一场大病,治了许久才好,因此落下气虚血虚的毛病,避子汤药虽加上了温补的药材,却还是偏凉之物,她体质太弱,是故血瘀阻滞,才会腹痛。”

“怎么治?”裴靳问。

“先服药通淤阻,然后再细细调养,平日还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多思多虑,便也没有大碍,只是……”

裴靳皱眉,很是讨厌这些太医的欲言又止,若是平时便罢了,此时他快没有耐心了。

“只是不能再喝那避子汤了,否则还会腹痛难忍。”孟岐快速说完,小心瞧着裴靳的神色。

裴靳登基后,虽前朝多次劝他立后封妃,可次次都无疾而终,人人都盯着新帝那悬空的后位眼热,其中斗得最厉害的,便是庆元王府和镇远将军府,孟岐虽不涉党争,两家却都请他去过,为的是给府中的小姐调理身体,入宫之后也好早早有孕。

谁知两家斗得火热,皇上却偷偷在宫外养了个娇娇儿?

孟岐被请到西间书房去写药方,写好后药方被芳晴取走,他有事想问承喜,没等开口裴靳却进了门内。

“日后她的身子交给你调理,不准有丝毫差池。”年轻帝王自带威压,孟岐点头应是,脊背已经生了一层冷汗。

“她不能喝避子汤,可还有别的法子避孕?”

宫中后位空悬,嫡子尚未出生,自然不能让这位怀了龙种,这些孟岐也懂,想了想道:“太医院有一种绝子药,虽服下后会疼两日,但喝些止痛的汤药,熬过这两日,便能永绝后患了,于身体也无大碍。”

年轻帝王金屋藏娇,为的不就是纾解欲|火,且那姑娘既然被藏在这宅内,想来身份低微,日后最多也就是封个低品级的才人、美人罢了,应是不指望她绵延子嗣……且她既不能喝避子汤,便只剩下绝嗣秘药,孟岐如此忖度,才敢说出那番话来。

裴靳冷笑一声,凤目冷凝,淡淡道:“你敢让她绝了子嗣,朕就把你的后嗣都砍了。”

孟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急告罪,“老臣糊涂!老臣糊涂!”

裴靳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问:“可有男子服用的避子药?”

……

从宅内出来时,孟岐已脚步虚浮,承喜扶着他上了马车,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之事,还请院正烂在肚子里才好。”

孟岐连连点头:“知道的,多谢喜公公提醒。”

当今天子的阴私,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啊……给天子配避子药?这事儿谁听过?谁干过?谁敢干?

若是一个不慎给龙体留下了隐疾,孟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得给挖出来丢河里!

此时的紫宸殿内,众大臣已候立多时,天子今日竟迟了一个时辰,内监只说让他们在殿内等候,众人心中瞎猜,却无人敢出言询问。

正人心惶惶之时,便听一道微沉的脚步入了殿内,众人敛目屏息。

已换上龙袍的裴靳坐在龙椅之上,并未多说什么,便让众位大臣禀事。

最先开口的是执金吾、龙鳞卫大统领,崔简。

“夷狄被赶出稻积城后,又去侵扰突厥,两日前于沛垣河谷遭遇突厥围剿,夷狄损失惨重,此时正是剿灭夷狄残部的好时机,臣请率兵前往北境杀敌!”

崔简本是小小御前侍卫,新帝登基不过半年,便成了龙鳞卫统领、执金吾,可谓一步登天,谁不艳羡嫉妒。

龙鳞卫掌管大兆情报秘闻,是裴靳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崔简既然自请率兵前往稻积城,自然是有一百二十分的把握,可见那夷狄残部已溃败得不成样子,崔简此去定如探囊取物,这军功捡得实在轻松,回来只怕又要加官进爵了。

年轻帝王生得儒雅俊美,听了这话却幽幽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知崔爱卿忠君爱国,可金吾卫有巡防京城之责,大兆之内的信息传递又全靠龙鳞卫,崔卿若离开京城,朕实在心中不安。”

崔简上前一步,似乎还想争取,可没等开口,便听帝王长长一叹:“如今正是彻底铲除夷狄的好时机,可惜崔爱卿不能离京,这可如何是好啊?”

彻底灭了夷狄表面看是永绝后患,可北境的祸患不只有夷狄,还有突厥,还有北鹘三部,没了夷狄,这两股势力必然壮大,依旧威胁北境安稳,昨日裴靳已同崔简定下了驱虎吞狼之计,要用夷狄这条丧家犬去搅扰北鹘、突厥,让他们自相鱼肉,无瑕南顾。

要行此计,最难的一步,便是让肖金泉取信夷狄首领浉陀晟,所以裴靳要让肖金泉带一份大礼去投诚。

如今,香饵已经被崔简抛出,单看那大礼上不上钩了。

庆元王冯祯见崔简又要开口请命,忙上前一步,抢先一步道:“夷狄乃无德无信的蛮族,屡肆侵凌,扰得北境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臣请率兵前去讨贼!”

冯祯是冯太后的胞弟,如今已五十多岁,年轻时与夷狄、突厥多次交手,打得也算有来有往,后来裴靳登基,软硬兼施,夺了冯祯手中的兵权,庆元王府虽然富贵依旧,权势到底不如从前了。

好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中尚有从前的门生故吏,依旧能与镇远将军府较较劲,争争后位。

这次出征,若能顺利剿灭夷狄,便是件大大的军功,当然,这军功并不是冯祯自己想要。

“庆元王年事已高,区区夷狄残部怎需要劳动您呢?”镇远将军赵畊之上前一步,赵冯两家素来敌对,如今又有现成的军功可捡,赵畊之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此事自然无需劳动父亲,”冯祯嫡子冯绍安忽站出来请命,道,“夷狄屡次侵凌稻积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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