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适安白日里发了高热,这会儿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只能眼巴巴缩在被子里,露出两只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得轩辕旻心里一软。

皇帝:“白日里一直在和前朝几位大臣议事,朕让御膳房给你送了鸡丝粥和山药糕,口味是清淡了点,但是对你养病有好处。”

“嗯。”

周适安躺在床上虚得云里雾里,却发现这个角度望向轩辕旻时看不到他锋锐的颧骨,倒显出几分柔和与悲悯。像画上慈眉善目的神仙,又像话本里缱绻多情的小郎君,都让人倍感熨帖。

他直勾勾地瞅着皇帝,肚子突然不应景地叫了一声。

“饿了?”轩辕旻看了他肚子一眼。

“饿。”周适安盯着他直舔嘴唇。

轩辕旻促狭地笑了声,抬手让虎啸去准备吃食,随即俯身凑到他唇边,若即若离地沾了沾。

“不止是肚子饿吧。”

周适安一羞,生硬地转移话题,“韩相今日说什么了吗?”

“如你所料,”轩辕旻退回去,二人之间的气息再次清澈,“房文清连声冤枉都没喊就认了罪,这不像他的性格。”

周适安努力坐起来,轩辕旻给他背后垫高几个枕头,“陛下让韩相去查,不正给了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机,区区一个禹州王氏就想扳倒一国丞相?”轩辕旻摇了摇头,“你且安心养病,过几日太后要在重华宫办场家宴,今日封贵人没能吃上的席面,届时一并给你补上。”

虎啸端着热好的皱进来,轩辕旻接过,放到嘴边吹了吹,亲自喂周适安喝。

“说话算话。”周适安叼着勺子望他。

轩辕旻对上他楚楚可怜的神情,心里一动,“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喂完粥,轩辕旻起驾离开。周适安昏昏沉沉睡去,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次日一早,虎啸发现周适安面色好了很多,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只还有些畏寒。

“主子慢些,”虎啸扶着他去段月白屋里蹭饭,“段主子还真是妙手神医,昨天高热那么厉害,段主子一丸药下去这热就退了,太医院都没派上用场。”

“那你还给我灌了一整日的苦药汤,”周适安靠着虎啸,专走廊下避风的地方,“怎么这么多生面孔?”

虎啸帮他推开门,段月白已经在等他了,虎啸赶紧解释了两句,扶着他入座:“主子封了贵人,一应供应和份例比从前翻了一倍,这些都是增加的侍卫和宫人。”

段月白顺手给他搭了下脉,笑眯眯道:“不错,已经好多了。这两日不要受风,不要贪凉。”

“知道啦。”周适安饿极了,第一次在早饭时吃了一个银丝花卷,往日他都是喝几口豆浆、米汤便罢的,这可看呆了虎啸。

“病中消耗大,五谷杂粮最养人,多吃些。”段月白站起来把那些好入口的面食换到他跟前,“赵夙青一顿要吃两只鸡,好的才那么快。”

“唔,他能走动了?”周适安狼吞虎咽。

段月白慢悠悠地撕着手里的花卷说:

“早就能了,听说太后要办家宴,赵夙青跟盛大统领借了把枪,想来是要在太后和陛下面前献艺了。”

“那我可有热闹看了。对了,那个落水的韩氏怎么样了?”周适安问。

半夏一直伺候在段月白身后等着侍奉主子漱口,听到周适安问,连忙说出今早听到的消息:

“奴才早上和过路的宫人闲聊,听说韩主子不大好,太医说他一直郁结难消,一落水,这病就更来势汹汹了。”

“郁结难消?”周适安迷茫眨眼,“丞相幼子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他还想出宫回家?”

“不是没有可能。”段月白夹了块酱菜,“韩丞相在前朝炙手可热,大儿子年纪轻轻就在地方做一州知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韩昭宁却只能入宫为妃,寄人篱下。”

段月白说着话,用膳的动作也慢慢停滞,眼神里闪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周适安瞧他神色不对,奇怪道:“你和韩昭宁很熟?”

“算不上,只是他落水前我还在赵夙青宫外碰到过他,谈了几句,没想到第二日他就失足落水了。”段月白淡淡一笑,“总觉得他年纪轻轻,一个人在这深宫里,难免会想家。”

周适安恍然大悟:“是啊。宫里好像除了咱们俩都是一人一宫住着,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好在太后要办家宴,咱们还能一起热闹热闹。”

周适安想到那个场面就十分期待。再加上轩辕旻亲口承诺要让他在宫宴上大饱口福,顿时就把一片愁云吹散,满脸只剩欢喜。

段月白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几分羡慕,几分怅然。

又过了两天,周适安受的那点风寒已经退的一干二净。

夜里,他痛痛快快在小汤泉里泡了个澡,第二天说什么也坐不住了,一定要拉着段月白出去逛逛。

段月白:“真拿你没办法,这几日天越来越寒了,御花园没什么好看的,要不我们去长乐宫看看韩昭宁?”

“好啊,”周适安是只要能出门就高兴,无不答应,“走走走,虎啸,拿我的披风来!”

“来了!”虎啸三两步回来,手里拿着两条毛茸茸的加厚大氅。

一件是皇帝新赏的,绣着朝阳纹,和皇帝手里那件是一套,只是颜色不同,他这件是库金色,喜庆蓬勃,皇帝手里那件则是花青色,威正庄严。

还有一件是加长旧的,祖母绿的缎子,顶上是清新雅致的花鸟纹。

虎啸问:“主子穿哪件?”

周适安犹豫了。

他的眼睛盯着那件库金色的新衣裳,想着轩辕旻没准今日也穿了朝阳纹的。

但是韩昭宁尚在病中,在皇帝面前又不得脸,万一他穿了新衣服,会不会刺激到他?

纠结半晌,周适安抓过旧披风,伸手一围系在胸前。段月白看在眼里,抬手帮他整理披肩,语气很是温柔:“走吧,我们去长乐宫。”

长乐宫。

长乐宫离承乾宫不远,是先帝宠妃的住处,修得富丽堂皇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周适安是在太后那里见过世面的,但饶是如此,还是被长乐宫内部精巧华丽的装饰惊艳到:看来皇帝很在意这个韩相之子嘛。

他左看右看满脸新鲜,直到看到韩昭宁病恹恹的神色,才忽然顿住脚:

韩昭宁病了几日,整个人苍白无力。被身后那些层层叠叠的锦绣围绕着,活像一尊陷在里面出不来的泥菩萨。

周适安瞧着他,心里惊疑不定。

他慢慢停在段月白身后,看他熟练地上去搭脉问诊,和韩昭宁熟稔说笑,仿佛他们相识已久。

“比前日好些,药要继续吃,”段月白从袖子里掏出个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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