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玘轻手轻脚下榻,路过妆台前,瞥了眼镜子。

镜中映出一张秾艳明丽的脸。

她暗暗松口气。

这几月行路辛苦,疏于保养,腰间空旷不少。

万幸正值青春,瘦了那么多,也丝毫未曾消减她的美丽。

反倒是瘦下来后的尖尖下颌,削弱了她身上长久以来的凌人气势,平白增添了几分惑人的纤弱。

云玘收回目光,戴起披风兜帽,挪动绣凳到窗边,端起樱桃酪,踩着凳子从内室翻窗到了外面。

驿馆房屋有限,他们人多,不得不共享院落。

这一处院落,她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主屋。

左右两间厢房,分别住着霍闲和解桓。

屋后空地不大,种满了绿竹榆柳芭蕉,只有檐下一条逼仄小道可走。

侍卫们巡逻不会到这儿来。

一阵风吹过,墙面上的叶枝树影齐齐晃动。

云玘看着,感觉有些害怕。

不不不。

夜黑风高,正是行不轨之事的绝佳时机。

不要怕。

你不也是要去做不轨之事的恶人么?

怕什么?

最差不过是个死。

既然做什么都会死,那也就意味着,你什么都可以做。

如此,霍云玘,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自我安慰完,云玘抬手压住兜帽边缘,屏住呼吸,顺着墙边快步走向解桓的房间后窗。

据她所知,解桓不喜人伺候,身边只有两个他从家里带来跑腿的随侍。

菩萨啊菩萨,今夜可千万要让他一个人在屋里呀!

*

走完长长的小道,再拐过两个墙角,解桓厢房的窗户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灯亮着,没有动静,无法判断他是否一人在屋内。

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否在屋内。

云玘心内几番纠结,仍然决定先敲窗试试。

他在最好,倘若不在,她就爬进去等他。

若还有旁人在,一开窗,她听见声音,还能来得及在那丛芭蕉后面躲一躲。

敲窗前,云玘特地摘下兜帽,腾出手抚了抚两鬓的头发。

又犹豫着要不要再咬咬嘴唇,让它看起来更红一点。

正磨蹭呢,吱呀一声,面前的窗牖被人从里推开。

解桓沉肃的身影出现在窗后。

他背着光,云玘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出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屋内仍然很静,应当是没有别人了。

云玘心提起来的同时也暗觉宽慰。

虽然这个头起得不好,但总的来说,菩萨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落在身上的视线难以忽视,他又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等云玘解释。

云玘扯出一个笑:“好巧,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正要敲窗呀?”

她想了一路,自己见了他第一句话应当如何讲才能讨他喜欢。

明明想着要温婉,要柔媚。

实在不行俏皮也行。

千想万想。

临了临了,干巴巴说了句废话。

蠢死了。

云玘懊恼地咬了咬腮内软肉。

“殿下喘气声太大了。”解桓开口,声音有些哑。

云玘见他搭腔,忙趁机夸了他一句:“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耳力都不凡嘛。”

她往前走了几步,将一只纤白玉手搭在窗框上,又用那双皎如日星的美丽眼眸望着巍然不动的解桓。

“我跟宫人学做了樱桃酪,想送一盏给你,当作赔礼。”她慢吞吞地说,“我不该自己心里不痛快,就去骑你的爱马。”

“殿下的宫人呢?”

解桓听完,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云玘回道:“我来跟你赔罪,带她们干嘛呀?”

她这么不讲理的口气,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慧光公主。解桓垂目,半晌不语。

云玘有些着急,不知他在想什么。可她没功夫陪他在这儿耗着。

她必须速战速决了。

若金桃进到内室,见她不在,势必要喊人四处找她。

虽然被人抓到她和解桓夜里私会也很好,但她至少得先得到解桓的亲口承诺。

“解桓,外面有些凉,你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不等他搬出礼法规矩来拒绝她,云玘紧接着又说:“关于明天出城,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说完,她眼睫轻颤,忐忑地等待答复。

等了一会儿,解桓默然从屋里取了矮凳越过窗棱放在她腿边。

竟是没有拉她一把的意思。

看来晚间他乖顺给自己牵马的样子是她的错觉。

说不好,他那时在心里仍嫌弃她嫌弃得要死呢。

云玘抿抿唇,一手托着盛着樱桃酪的金盏,一手撑着窗框翻进屋内。

屋内陈设比起她的房间简直称得上粗陋。

一张竹榻,一条案几,墙上挂着一把剑,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装饰。

好无趣的一个人。

云玘走到案几边,放下樱桃酪,对立在墙边的解桓道:“来尝尝吧,我第一次做,宫人们都说好,我怕她们唬我。”

“殿下不是说有重要的事?”

云玘拿出上辈子在谢怀燕跟前练出来的忍功,压着因烦躁心焦而蹭蹭冒起来的火,柔声说:“你先吃一口吧,里面有碎冰,再过一会儿化尽了就不好吃了。”

她转头去看解桓,明亮室内,他的面目终于清晰了。

长眉漆黑而秀致,薄唇如激丹。明明是昳丽到夺目的五官,偏偏气如虹霓,任谁也不敢看轻他。

除了云玘。

当年明湖春宴初见,云玘一眼动心,想也不想便向他抛了花枝。完全无视了他周身环绕着的冷意。

“臣不吃上一口,殿下不会罢休的,对么?”解桓静静回望向云玘。

云玘闻声回神,扭脸背对着他,捂住狂跳的心,胡乱应声是。

晚间街上灯影幢幢,加上她没敢盯着他的脸细瞧,她险些都忘了自己以前不太能抵抗他的长相。

这么久不见,再看他的脸,果然还是会动摇。

没出息,云玘举起右手照着自己脸颊轻轻拍了一巴掌。

身后传来脚步声,解桓在案几另一头落座。

下一瞬,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插在桃花形金盏旁的银匙,舀了顶上的樱桃放进嘴里。

云玘屏息盯着他咀嚼吞咽,直到他喉结一动,她才放了心。

“好吃吧?樱桃是我亲手清洗去核的。”她心知药效还得一会儿,便故意打岔。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眼尾有些红。他刚刚是在屋里哭了吗?

她愣了愣。

解桓避开她亮晶晶的眼睛,嗯一声道:“还不错。”

云玘听他语气还算缓和,就试探他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回南疆?我可以给你当厨娘,天天做这个给你吃。”

“慧光殿下,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年轻的郎君端坐在案几后,修长手指捏着银匙,身形仿佛凝滞了一瞬。

久违的名号被解桓用沉朗又喑哑的嗓音念出来,云玘听着,忽觉耳朵有些发痒。

她抬臂捏住耳垂揉了揉,稳住心神,猛点了点头:“知道!”

解桓垂下眼帘,在金盏里挖了一勺带冰的酪浆送进嘴里。

面无表情嚼完冰,他撩动眼皮,看了云玘一眼。

是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一眼。

云玘心凉了凉。

果然,一息过后。

他说:“回去吧,宫人发现殿下不见了,会着急的。”

云玘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家伙要掀棋盘了!

她赶忙攀上他放在案几边的手臂,仰起小脸,可怜兮兮道:“不去南疆也行,只求你……求世子帮我离开凉州。一旦离开凉州,我就会找座荒山隐居,还会日夜为世子诵经祈福,绝不给世子惹麻烦,好不好?”

荒山,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荒诞?解桓的长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他放下银匙,推开她十指纤纤的两只柔荑,淡声道:“殿下睡糊涂了,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玘见自己的手很轻松便被他甩开,气了个半死。

什么破药,药效怎么还不上来。

还是他身体太好,这药没有用?

云玘不肯走,闻言脱口而出道:“我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我向菩萨起誓,今夜是离都这几月以来,我最清醒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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