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姑娘的屋,梁堇顶着烈日,少不了去看看红果如何了,去年她中暑气,还多亏了红果与她的清凉膏。

她快步走到地方,就见红果被抬到了阴凉处,脸上盖着湿漉漉的手绢,人已经醒来,虚弱的不成样子。

灶房有冰不假,可那都是给吴家做冰饮子使的,冰又贵,后面还是卢婆子说话,胡娘子才敢凿碎一些,包在手绢里,给侄女解暑气。

“二姐,你咋来了?”

薛嫂子在人群中瞅见了梁堇,二姐有福气,离了灶房这个苦地方。

“我听说红果热晕了,过来看看。”

梁堇说完,就见薛嫂往一边呶了呶嘴,示意她去那边说话。

“你不在灶房你不知晓,胡娘子和她侄女……”

薛嫂说着停顿了一下,往四周瞅了瞅,才又低声说道:“那真是不要命,身上的衫子像水洗的一般,不让旁人烧火,自个亲自烧。

图啥啊,人家是汴梁来的人,在伯府什麽好东西没吃过,瞧不上她做的便瞧不上,说是怄一口气,其实不就是想让人家高看她一眼。”

薛嫂两句话,把胡娘子的心思说的明明白白。

胡娘子不单是为自己,为侄女,还为冯氏,她是冯氏陪嫁来的灶娘,做的菜张姨妈瞧不上,冯氏面上也没光。

“薛嫂,胡娘子都与张姨妈做了什麽席面?”梁堇和薛嫂打听。

“还是老几样。”

胡娘子在做菜上,是个守旧的人,但味道不差哪里,梁堇和薛嫂又说了会子话,见红果没什麽大事,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琢磨了起来,吴家的菜,味道再好,怕是也入不了张姨妈的眼,人家从头到尾吃的就不是味。

汴梁伯府,即使不和吴家比,也算是高门,高门的吃食,想来很是讲究,席面上的菜,体面大于味道,看冯娘子给元娘挑灶娘就能看出来。

什麽是体面,左不过捡贵重的东西做成菜。

听闻有一道羊肉,只用羊脸上的一点脸颊肉,菜成要用掉十几只羊,比煨羊舌还要奢靡铺张。

不见得味道有多好,高门子吃的就是个讲究,在梁堇看来,很不实在。

梁堇能想到这个面上,胡娘子自是也能想到,为了做中午这桌席面,胡娘子

昨个晚上,就在冯氏屋里要来了三十贯银钱。

买了薛家羊肉,王家大雁,赵家牛乳,孙家香蜜……三十贯银钱,甚至还不够用,她买的东西,挑的都是贵的,不贵不要。

就拿香蜜来说,有白蜜,黑蜜,花蜜,沂州城内卖蜜的人家,不下七八家,可胡娘子去的是香料行的孙家,他家的蜜比羊肉还要贵。

胡娘子见侄女醒了过来,又一头扎进了灶房,拿出了百般的能耐,又是炸又是蒸,整出了一桌席面来。

仅是香饮子,就做出了四种来,冯氏见席面好了,便让人去请张姨妈来她屋里用饭。

……

“你们猜张姨妈用了席面,如何?

听卢婆子讲的入了迷,连忙追问,

“妈妈,你快讲,张姨妈有没有夸席面好,香饮子不差?

就连梁堇都想知晓,卢婆子叹了一口气,面上不忿,说:“咱家娘子好心请她,收拾出的一桌席面,几十贯银钱。

她张姨妈提起了伯府的香饮子,说里面用的都是沉香,做起来,极为琐碎费劲,话里话外,还是嫌咱家的饮子不够讲究。

不够讲究的又何止是饮子,席面上的菜也挑三拣四的,卢婆子想起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就一肚子的气。

后日便是娘子生辰,沂州有头有脸的官娘子都会来家里,到时家里拿不出什麽菜镇住张姨妈的嘴,可如何是好。

娘子急的都生了口疮,再使唤人去买沉香,岂不是东施效颦,只会教张姨妈笑话。

张姨妈的背后是范家,两家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吴家要是不争这口气,到时候元娘嫁到范家,范家会轻看。

两家的门楣本就相差甚远,争这口气,其实也是为了给元娘做脸。

梁堇听罢,垂下了眼,她倒是有个法子,但她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好不容易她才当上三姑娘的灶娘,不想惹出事端,再生变故。

她想起挑人那日,冯娘子见她头上没戴花,让崔儿去屋里给她拿花戴……她此时心里纠结,一方面是保全自己,另外一方面,是冯氏曾对她好。

那种好,不管是看在她娘的面上,还是有其他的

东西,梁堇都是真切感受到的。

“二姐,娘子说你做的酒黄鱼好,让你后日做了上席面,那日来的人多,咱家席面都要八桌。

卢婆子也不单是过来吃冰,把冯氏交代她的话说给了二姐听,说完,她还要去外面赁盏子,碟子。

这些东西,冯氏的箱笼里倒是有几套,可好的将来是给元娘做嫁妆的,哪舍得用,差点的,又嫌不体面。

“妈妈,我做的酒黄鱼如何能上席面,别给娘子丢人。

不是梁堇谦虚,而是她做的酒黄鱼没上过正经席面,吴家席面规矩多,后日的场合又这麽大。

“你做的鱼,我吃着也觉好,按理说,你再练一两年,才能做菜上席,不过娘子既然说了,你只管做便是。

梁堇和红果,之前比试做菜,虽做过席面,不过是家里人吃,定下灶娘后,其实她要跟着胡娘子再学一两年。

冯氏偏疼金哥,次女的灶娘,手艺会的差不多就行,就让梁堇给她们做小食。

其实梁堇不用再学,一般官宦人家的席面规矩,她摸的差不多,大菜也就那些,这事主要是她年龄小,今年才十二岁。

卢婆子说的再练两年,再练两年也才十四岁,除非那个时候三姑娘嫁人,她才会做席面。

做席面,也不能说是按资排辈,吴家有胡娘子,她是跟她学手艺的,跟学徒差不多,做席面的时候,给她打杂行,做菜上桌……

让梁堇做,梁堇做便是,但是她做酒黄鱼,买鱼买料,要自己去挑,卢婆子问其缘故,这大热天的,让家里的哥儿去外面买了多好。

“妈妈有所不知,买黄鱼要挑,大鱼不入味,小鱼下锅肉会散,要挑不大不小的,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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