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扶奚接到调令是在三天后。

蒋宇凡把他叫到办公室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说:“我是真心想把你留在咱分局啊,分局实在太缺你这样年轻优秀有干劲的好同志了。上面每年就分给我两个实习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就给我薅走了。我跟上级当面反映过,报告也打了,领导还是执意要你。事已至此,我只有忍痛割爱,祝你大展宏图了。”

说着“啪”地立正,率先给他敬了个标准的礼。

穆扶奚不敢当,赶紧敬礼回敬,发自肺腑地感激道:“请您放心,我到了新的岗位定谨遵您的教诲,克己奉公,执法为民,更忘不了队长您的知遇之恩和三年来的精心栽培,也祝您平安健康,步步高升。”

蒋宇凡放下举起的胳膊,摆摆手:“这些虚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老当益壮,你呢前途似锦。队里几个人私下给你办了饯行宴,你们好好告个别。我俩月没回家了,晚上必须得回去陪老婆孩子,反正我在你们也不自在,我就不送你了。”

穆扶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专程给他办的饯行宴?

不领情到场貌似说不过去。

可他真是离群索居的一个人,天生不爱热闹。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动,光是学习新鲜事物和拓展爱好就能占满他全部的业余时间。

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除了工作,跟同事都聊不到一起去,每逢团建他必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队友尽情说笑玩闹。

和他共事的人都说他身上有仙气,他却从来没把周围人当凡夫俗子。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各有志,兴趣不同,再正常不过。要不是中式教育培养的是人的社会属性,让他在人际交往中领会了人情世故,像这种热心的邀请他应该会直接拒绝。

关键在于他这段时间的经历具有特殊性,他现在一闲下来就会思考这道调令背后深层的意图,心神不宁,还不如和同事呆在一起,分散分散精力。

想到这里,穆扶奚终究是答应了。

蒋宇凡大手一挥:“忙去吧,站好最后一班岗。”

“是。”穆扶奚慵懒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他在琢磨成为饯行宴上的焦点后该说什么祝酒词。

他对这种应酬方面的酒桌文化不甚了解。

或许不一定要搞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

像他们这种随时要接收命令、准备执行任务的工种,不能随便喝酒。

告别又要说些什么呢?

从小到大他都情感淡漠,视分离为常态,已然习惯了不告而别。

要他说,饯行宴这种东西其实没必要存在。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刑警队的同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一天忙下来,满脑子都是手头上的案子,到了下班时间一对,谁也没把筹备饯行宴当成自己的事。

“东子,你订的哪家餐厅?”

“是要我订吗?你不是说你来订吗?”

“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这事忘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点有点名气的餐厅都没包间了吧。”

“要不坐大厅?”

“大厅吵吵嚷嚷的,想说点知心话都被别桌听见了。”

看起来也没多受重视。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穆扶奚不想让同事犯难,走过去建议:“我前两天在白桦大道上看到了美食节的宣传广告,活动日期就在今明两天晚上八点到十一点,要不去美食节现场逛逛?”

“好啊。”

原本他的提议受到了一致赞同,但谢俊荣半晌提出了异议:“消防队会去现场执勤,交警大队会去附近指挥交通,辖区派出所也会派人维持秩序。都是兄弟单位,人家干活,我们快活,不太好。”

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有什么,他们也是人,脱下制服,换上私服,和普通人没两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要靠呼吸空气维持生命的。

又不是故意在人家面前招摇挑衅。

再说了,他们干活的时候,兄弟单位的那些人没少得瑟。

感情好才敢这样撒野,又没坏心眼。

谢俊荣总是在这种大家都乐呵呵的情形下扫兴,他们都见怪不怪了,只恨自己商量这些的时候没避开这个老古董。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时,谢俊荣突然抬眼,话锋一转,破天荒地站在了多数人这边:“所以我建议大家都戴上口罩,免得被熟人认出来,影响不好。”

也行……

有人给面子的带头恭维:“还是老谢想的周到,这样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低调点吧。大家都乔装打扮一下吧。”

身在职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大家纷纷打着哈哈附和。

有的当众脱了警服外套披上自己的夹克或者冲锋衣,有的拉开抽屉摸出了备用的口罩,还有人把警帽换成了鸭舌帽。

给人一种一呼百应的错觉。

穆扶奚的口罩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揣在兜里的。

不是因为他坏事做尽怕见人,而是他这张脸太招桃花。许多女生在路上遇见他都会掏出手机偷偷拍照。

私人照片落在旁人手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说中间混几个仇家,他的小命危矣。

他还想多活几年。

就说最直观的。

干他们这行的就算不和犯罪分子结仇,也免不了得罪人。

维护秩序或问询时,说话可能顾不上语气,碰上几个难缠的,非说他不尊重人,他也吃不消。

只是投诉还好,有的人极端起来丧心病狂,不然也不会把袭警这项写进法条。

谢俊荣的顾虑不无道理。

穆扶奚偶然也会有相同的担忧,只不过他情商在线,说话会挑场合,即便是性格孤僻,也能和身边人融洽相处。

一行人久困于堆积如山的新案累案,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好不容易借着穆扶奚调任的契机集体出来放松,连把车窗打开感受灌进车里的凉风,都觉得是享受。

“芜湖~”

“呀吼!”

明明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却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做出了奇怪的返祖行为,发出爽朗的大笑。

车内也算私密空间,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戴帽子的把帽子脱了捏在手上,戴口罩的把口罩扯到下颚,怎么舒服怎么来。

穆扶奚在这些人中年纪是最小的,礼貌地坐在后排中间那个谁都不愿意坐的位置,脊背挺直,靠腰部和腿部的力量撑着重心,坐姿用力却不显拘谨,看表现倒是这些人里最稳重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同事回头望向他:“小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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