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朝华醒时,满帐都是茉莉馀香。
甘棠听见床帐内窸窣声响,知道姑娘醒了,掀起最外头的厚帘,隔着花纱帘笑问:“姑娘醒了?昨儿夜里姑娘睡得好不好?”
她为姑娘提了一夜的心。
昨夜甘棠得空问芸苓:“你们今儿怎么去了那么久,是庄上有事儿?还是纪管事那儿有什么事?”
芸苓三两句话把事说了。
“也不知道那信里头写了什么,姑娘急巴巴去清波门等沈公子散学,上了船又不知两人说了什么。”
还把她打点了洪娘子的事也说了。
甘棠点头:“你做得好,自己人更不能亏待。”
芸苓知道她来问,沉璧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只是把这事告诉给甘棠,让甘棠来问。
“姑娘一向性子沉,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也不愿吐露出来,你审她罢,我走啦。”说着指指沉璧,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沉璧手里还捧着个肉包,是特意留着带给甘棠的,不用甘棠“审问”,她就认真摇头:“不能说。”
她听见了,但不能说,只说了一句:“姑娘说她要细想。”
“细想什么?”甘棠先是不解,跟着明白过来,“细想与沈公子的婚事?”
沉璧点头。
这下甘棠哪还吃得下肉包子!姑娘不说,她也知道姑娘心里是喜欢沈公子的。
旁的好处不说了,只说沈公子支持姑娘学医,就不是一般男子肯的。更不必论他二人还彼此珍重。
有来有回,有商有量。
甘棠轻叹出声。
眼看甘棠犯愁,沉璧举着肉包子问:“包子你还吃么?”凉也有凉的风味,船上她只吃了两个,还没饱呢。
甘棠忧愁万分:“我不吃,你也别吃凉的,我给你和芸苓都留了饭,还温着呢。”
今晚姑娘怕又不用饭了,得吩咐厨房明天一早做粥送来。
这会儿粥就在小炉子上温着。
“睡得很好。”朝华赤着脚坐在床沿上,听见外头一阵阵嬉闹声,“夫人跟保哥儿在玩什么?”
“在用柳条儿钓小鱼呢。”
朝华趿着睡鞋走下床走到窗边,日头极好,院中碧影浮翠,小池跃金。
真娘和保哥儿一人头上戴了一顶竹斗笠,一人手上一条柳条鱼杆,像模像样的坐在小池前,鱼杆轻甩,柳枝在半空划出道金边来。
小猫虎子乖乖蹲在真娘的裙襕边,等着真娘钓鱼给它吃。
朝华倏地笑了,甘棠知道她笑什么:“这斗笠是上回夫人带着小少爷挖笋采莼菜的时候戴的。
保哥儿特别喜欢这顶斗笠,还戴着去看过西院,老爷见了,也让人给他做了一顶。
朝华倚在窗边瞧了好一会儿,真娘也没钓起鱼来,虎子绕着裙子直叫唤,真娘没办法,偷偷摸摸把鱼饵团子捏碎,抛给虎子吃。
池中小鱼不过指长,一条小鱼没钓着,鱼饵空了大半。
一半喂了鱼,一半喂了猫。
朝华洗漱回来,一篓鱼饵都空了,青檀紫芝几个全靠在屋檐栏边:“鱼都叫喂饱了,更不会咬钩了。
朝华听着檐下嬉闹声,坐到小桌用早膳。
先喝一碗毋米粥汤,又往粥锅中添鱼虾小菜,问甘棠:“跟着明镜师父们的人来信了没有?
“还没呢。甘棠看姑娘神色轻快,心下稍安,笑言,“必是一路顺风顺水的,才没信来。
“昨日五姑娘要明纱和金线,库里已经给了,白鹭来报,说五姑娘正在预备给夫人的生辰礼,要绣一幅《药师经》。
朝华喝了勺粥,想起一桩事来:“令舒下定的日子也快了,你让账房给永秀拨二百两银子去。
二房有喜,各房除了按房头送的贺礼之外,还要以娘的名义添一份,姐妹之间也须单独添妆。
“那要不要让何妈妈提点两句?这钱是给四姑娘添妆用的,不是用来贴补罗姨娘的。
“不用,要是正经办礼二百两能余不下多少钱。光贺礼就得有两份,添妆更不能薄,过定之后两家还要办宴,处处都是花钱
的地方。
永秀平日里掏空了私房去贴补,朝华不会管。
但要是她连这个银子都想动,那是白费了令舒往日对永秀的好处了。
“让她自己打算,何妈妈暗里看着就行。不能真让令舒面上无光。
甘棠应声,叫青檀吩咐账房去办了。
芙蓉榭里接到银子的时候,百灵兀自不敢信:“真是三姑娘吩
咐送来的?三姑娘说没说为什么送来?”
账房管事的婆子笑回:“三姑娘没说,只让拨二百两给五姑娘送来。”
百灵接过银票和碎银,赏了婆子一个荷包。有了这二百两,荷包给的也不心疼了。
永秀屋中绣架框着明纱,她坐在绣架前正在挑线,黑色的明纱要配颜色最正的金线才好看。
永秀女工活计寻常,《药师经》不全是她自己绣,要百灵同她一块儿绣。
收了这么大笔的银子,永秀反而忐忑:“会不会是姐姐觉得光绣经文不成样子?”
除了明纱金线绣的《药师经》,她还预备做身衣裳和鞋子,祖母那里送了贡棉做的寝衣,嫡母这儿却怎么也打听不着喜好。
就比着给大伯母二伯母的生辰礼,送两身衣裳两双鞋子。
是不是让她换一种寿礼的意思?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咱们不知道?”百灵想起来了,“会不会是四姑娘的婚事有说法了!”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楚大夫人不会发落朱姨娘。若非火上浇油,老爷也不会把罗姨娘关得这么死。
永秀抚掌:“必是的!这银子是让我预备四姐姐添妆的。”
二百两银子足以置办份像样的添妆了。
百灵想的又不同:“阿弥陀佛!这可缓过来了。”要没这笔钱,喜信一传过来,她们姑娘怎么办?总不能从自家的首饰盒里选。
一多半用来置办添妆礼,余下一小半正可缓口气,姑娘的钱匣子里可就只余一点碎银子了。
永秀抿抿唇:“你去请何妈妈来。”上回要不是何妈妈张了口,姨娘院里的落叶水渠还堵着呢。
等何妈妈来了,永秀让百灵给何妈妈看茶送上点心。
恭敬问道:“请妈妈来是方才姐姐让账房送了二百两银子来,我估摸这钱是给母亲贺寿,给四姐姐添妆用的,想问妈妈我还有什么没思虑到的。”
何妈妈老怀安慰!五姑娘这不就有章程了?
她接过茶盏先啜饮一口,而后道:“夫人的寿礼,姑娘预备的东西已经足够了,老爷和三姑娘都不会挑理的。”
庶女给嫡母送针线,最理所当然,也最不出错。
“给四姑娘的添妆,五姑娘觉着多少合适?”何妈妈笑盈盈望着
永秀等她回答。
“预备两份一份是得着喜信当时送去的一份是正日子的添妆。”二姐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小添妆是姨娘预备的她记着好像是送了一对金嵌百宝的手镯。
“大礼就比着二姐姐也送一样金首饰项圈璎珞样子就捡庄重的。”小东西么一张贺帖再添些这些日子分的香露手串。
何妈妈点头:“很是添妆到成婚那日要晒出来给夫家看姑娘是妹妹
何妈妈在心里飞快算了笔帐置一幅像样的杂宝金璎珞二百两也有余。
“那这银子就交给何妈妈妈妈让外面金铺送好的来。”
等何妈妈一走百灵叹息:“姑娘倒好全交出去了。”本来何妈妈就管着大头本以为这二百两的余银总能填填窟窿哪知道姑娘全交出去了。
“就得给何妈妈过了明路的钱不能动。”她与四姐姐总算好过一场给四姐姐添妆不能存这些心思。
“别的地方再俭省些就是了。”天一日比一日热以前姨娘房中每到夏日都有冰如今姨娘没这个份例还得想办法送进去。
哪里还能有俭省的地方啊?百灵又叹口气低头穿起金线来。
百灵心中暗想金线不让动二百两银子又都上交了真等到钱匣见底说不准姑娘也就不想那些了。
朝华这边很快得着信报知道永秀预备给令舒添七宝金璎珞她点了点头:“楚大夫人赔礼的那套十三件的首饰先取出来金的既有了再要一对儿攒珠凤钗珠子要光润的。”
“夫人那边就选一对白玉雕鸳鸯的花瓶旁的让唐妈妈看着选两件。”金饰是一定要有的长辈赐赠得取吉数。
甘棠应声跟着又听朝华道:“下回回老宅请安得问问公中给永秀的嫁妆银子。”
“姑娘来办?”
“三房也不能事事都累大伯母。”二伯母不在余杭大伯母必会接下替令舒办嫁妆的事何况嫁的又是大伯母的娘家楚家。
过继的事已经是大伯母操持的三房的事能自己办的就别再麻烦大伯母了。
芸苓往香炉里添了几角柏子香嘟囔:“姑娘自己的嫁妆不上心倒要替五姑娘备嫁姑娘这一天天多累呀
。”
朝华笑了:“谁说我来办交给永秀让她自个儿办。”
慢慢的人就立起来了。
说完这些芸苓还凑在长案边不走。
她已经添了香清过水盂擦拭过笔架山子实在无事可作。
只得问:“姑娘今儿有没有要送的信?要不要我捎手送到门房去?”
姑娘明明瞧着心绪不错怎么还不给沈公子去信?沈公子昨天下船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白的。
甘棠虽不说却也望住朝华。
朝华看了眼两个跟她最久的丫头芸苓败下阵来嗫嚅道:“没要送的那我也到廊下去串茉莉花篮子罢。”
真娘正在廊下用茉莉花穿花篮保哥儿乖乖坐在一边真娘穿一朵他就递一朵。
等芸苓溜出屋子甘棠给茶盏添些水刚预备退下就见姑娘问:“这一旬的灯油什么时候送去?”
甘棠抬头就见姑娘的眼睛盯着书册根本就没看她忍笑回说:“司书后日上山。”
朝华依旧低头翻看医案这些年她把医书上能搜寻到的医方医案结成一大册列明出处附着原文线装齐整。
等请的几位大夫到了一同商榷。
甘棠知道姑娘还有话未说
朝华翻过一页终于开口:“夫人的生日快到了请他来贺生辰。”
……
沈聿上完早课抱起书册要回学舍去。
徐年凑上去悄声问:“沈兄宋直学找了你没有?”
见沈聿不解他奇了:“余知府下帖请咱们赴宴呀不可能不请你楚兄都要去呢。”
本地官员偶尔宴请科举学子吃茶清谈都是寻常事。沈聿在衢州时乡试前后也都去赴过知县的宴请。
楚六按书院排号是去不了的但楚家是城中旺族楚家当然在名单上。
沈聿昨夜提着满满两壶酒上山喝到天色将白才又提着空坛下山。跑去浴房冲水洗净一身酒气就赶来上课还没碰见宋直学。
二人刚出“天”字班的门就见楚六等在门边看见沈聿就道:“沈兄宋直学让我带话隔几日一同去赴知府宴会。”
徐年捣了沈聿一下:“我说罢哪会没有你的份?这知府的
宴,我穿什么衣裳去?你穿什么衣裳去?
楚六自不必说,他们俩要想穿得像样些去知府宴会,要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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