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下,换桑晚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她也是不懂,自己怎么能连挽留人的借口都找得如此笨拙。

但她殊不知,她望过来的那双眼眸里,有怎样的水光流转。

与她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贺轻舟是认命的。

——认命她对他的拿捏,总是轻而易举。

就像她的这句:“我饿了。”

这句话里没有请求,他却主动承担起履约的角色。

几乎是瞬间,贺轻舟便跟随她站立的方向,整个人转了过来,看着她,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问她:“想吃什么?”

听到这儿,桑晚榆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确认道:“还可以点菜吗?”

他语气极轻地笑了声:“给小饿死鬼一点儿特权。”

她莞尔一笑,回他:“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贺轻舟:“......”

真会给他省事儿。

不像热汤,可以在二楼煮,要是炒菜,那还是去一楼的厨房做更方便。

好在,她点的餐,原料简单,他也早有准备。

从楼上下来,进了厨房,贺轻舟一边清点食材一边问:“家里有小葱吗?”

桑晚榆:“烟霞姐种的有,我出去摘一点。”

她们每次做饭都是现摘,这样新鲜。

看天色渐凉,贺轻舟不想让她折腾,说:“我去。”

桑晚榆不听,已经小跑着往外走:“不用,你就在这里准备,我想赶紧吃到,你去太浪费时间了。”

“桑晚榆!”看她蹭蹭就往外跑,贺轻舟扬声叫住她,“外面凉,套个外套再出去。”

说完,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了她。

虽然多年未见,但有些习惯从未改变。看他的衣服飞了过来,桑晚榆抬高手臂,动作利落地一收,说:“好嘞!”

就是这个动作,让贺轻舟站在原地,微微晃了片刻神。

因为这一幕,像极了青春里的他和她。

——很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他温柔贴心的说,她乖巧爽朗的应。

而如今,他明显感觉到,他曾丢失的那些,正在完璧归赵。

院子里,桑晚榆借着月亮的光,动作熟练地薅了几把小葱,完成任务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眸一看,竟然是个熟面孔。

看到他,桑晚榆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

咱肖融打小就是个特别有眼力见的孩子,看到未来的老板娘,脸上立刻切换成人畜无害的笑容:“桑老师好哇。”

桑晚榆看到他手里满满两袋子的东西,下意识问:“你这是......”

“哦,这是贺总买的东西,”说完,肖融又基于一位神助攻的自我修养,故意添了一句,“不过看起来应该是给女孩子用的吧。”

“买这么多?”桑晚榆忍不住跟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福娃”开玩笑,“又是买一送一吗?”

“哪有什么买一送一呀,”想起贺轻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肖融下意识回复道,“他只不过是想把他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你本应该享受到的好,加倍补给你。”

-

说完,肖融倒是潇洒,一抬脚便上楼去了。

徒留桑晚榆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只不过是想把他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你本应该享受到的好,加倍补给你。】

她站在微凉的晚风里,任凭这话反反复复地,回荡在她脑海。

直到风凉,她被吹得轻轻打了个寒颤,才赶紧往屋里走。

察觉到她进来,贺轻舟从食材丰富的菜板上抬眸,看了她一眼,叫她:“晚榆。”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去掉姓氏叫她,语气温柔得,让她一时有些怔愣:“嗯?”

贺轻舟目光往里屋示意了一下,说:“去里面问问,还有没有人要吃,有的话我多做一些。”

桑晚榆:“哦,好。”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肖融刚好放好东西从楼上下来。

他听着这番话,看着灯影里姿态美好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他们真像一对下班后回家做饭的小夫妻。

但是呢,人只□□神形态的狗粮,那肯定是吃不饱的,还是实实在在吃进肚子的东西,才够有分量。

不过呢,我们打小就聪明的肖融,这时候肯定是做不出进去当电灯泡这样扫兴的事情滴。

于是,脑子一转,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厨艺更靠谱的人:【奶奶,这个月的菜单里加一个西红柿鸡蛋面。】

发完,还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头,心想:就你们有西红柿鸡蛋面吃是吧,我也有。

接收他信息的人,猜也能猜到,是贺轻舟的奶奶。贺轻舟的奶奶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春来之。

刚走出家门,春来之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哟,这菜点的,给奶省钱呢?】

肖融:【不仅给您省钱,我还给您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这边,桑晚榆已经打探完消息回来,给大厨通报着:“潜潜想吃一小碗,烟霞姐和涵涵都不用,她们吃过晚饭了。不过,她们说——”

贺轻舟:“说什么?”

桑晚榆:“说下次有机会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在她面前,贺轻舟总是好说话得很:“行。”

知道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给他打下手,桑晚榆便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把他整个人看了进去。

但这事可怪不着她,要怪只能怪这个男人身段太好,连切菜都像是在雕琢艺术品。

她在这儿心猿意马,贺轻舟倒是一如既往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至于做饭,那纯粹是顺手的事儿。

备菜的间隙,听到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贺轻舟问:“感冒了?”

知道骗不了他,桑晚榆索性实话实说:“好像有点儿,但没大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贺轻舟一低眸,看她手捂在腹部,虚虚握着,好像怕太用力他就会发现似的,又问她:“肚子不舒服?”

桑晚榆有些心虚地眨了下眼,如实解释道:“我一受凉就会这样,不过,不是生理期那种痛,所以还好,等会儿吃碗面条暖一暖就没事了。”

听到生理期这三个字,贺轻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揪。

连带着想起刚才医生说的那一句:“她因为担心你,差点跑死在半路。”

那天,他背部受伤,疼痛难忍,去医院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所以他很清楚,那天的天气,是怎样从烈日当空,变得阴沉湿冷;他也很清楚,他曾在路上类比,他此时此刻正在遭受的疼痛有没有她承受过的十分之一?

而现在,她用“不是生理期那种痛”来宽慰他心。

可是,他偏偏就想问:那天,她是怎样忍着疼痛和冷风,硬生生跑到医院的。

想到这儿,他眸色沉了沉,连带着声调也沉肃几分:“桑晚榆。”

一句话,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回到原点。他刚才叫她小名时的温柔瞬间不复存在,而是变成了一种连名带姓的客套,桑晚榆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他:“干什么?”

贺轻舟:“你这人,身边没个监工不行。”

桑晚榆听了,沉思片刻,乖乖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贺轻舟:“?”

“不过,我觉得我暂时也找不到好的监工了。”她仰头看着他,轻声建议道,“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还是你吧。”

贺轻舟:“??”

“我给你发点工资也行。”她鼓足勇气,继续道,“但你要给我个友情价,不能按市场价给我算,要不,你那时薪,我可付不起。”

贺轻舟:???

这几句话,直接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心想:肖融那小子有点东西啊。

他一直希望,她可以多需要自己一些,而不是一直拒绝。

而现在,这个愿景,正在慢慢实现。

他沉默,是因为无措,但桑晚榆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顾虑,给自己搭台阶道:“你不想当也没关系,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贺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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