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额角隐隐作痛。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先是,他来寻皇兄的手札。
因其中记录着不少机密,谢皇后当初在卧雪斋的书架后专门建造了一处暗室,用来存放先帝的手札密要。
为掩人耳目,便在暗室前设了一座花鸟围屏做遮掩。
此事仅有他,谢皇后,和当初建造的工匠知晓。
暗门隐秘,任何人来了,都不会察觉这间古朴清雅的卧雪斋竟内有乾坤。
他每回入内,皆摈退左右,命人在楼外不远处等待。
今日雨声重重,他置身暗室,待握着皇兄生前的手札出来,方才察觉斋内有人。
蹙眉正欲踏出,忽听见一道娇声。
轻柔、微糯,如羽毛在耳边打着旋儿。
“好冷。”
骤然褪了外衫,裸露在外的胳膊沾碰微凉的空气,瑟缩了一下。
映雪慈抬手抱住窄细的双臂,轻呵出一口热气。
围屏的白绢细腻暄软,为了让花鸟纹透出绢面,特地采用吴地进贡的轻薄丝罗,以效朦胧婉约的风雅之美。
她雪灰的衣摆柔柔垂在地上,如月光流淌在微暗的室内。
白绢清晰勾勒出她漂亮的颈、单薄的肩、纤纤一束的腰。
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她解了衣裳,褪去鞋袜,脸颊泛起略有羞涩的淡粉,“都六月了,一下雨还有些凉呢。”
软软的鼻息拂过案上供着的一盆虎须菖蒲,叶片细微的颤了颤。
在目光即将触及她藕花色的抹胸时,皇帝面色阴沉地移开了眼。
在梦里,她穿的是绛红色。
此时出去,怕来不及了。
柔罗听见她说冷,连忙从旁边取来绸毯,裹住她的身体,“王妃再忍忍,一会儿就干了。”
她蹲在薰笼前翻烘映雪慈的衣裳和鞋袜。
映雪慈瞧见她淋湿的发尾,伸手把她拽上罗汉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自己翻起面来:“你也被雨淋了,左右这儿没有旁人,咱们一块烤烤火,省得着凉,回去要头疼的。”
柔罗愣愣坐在软绵绵的棉垫上,望着映雪慈被薰笼照得明丽、柔亮的面庞,心里一阵感动。
也就是她家王妃心善说这话,自己淋湿了还惦记着她这个做奴婢的,世上哪里还有别的主子会这样替奴才着想的?
一擦眼睛上的水汽,柔罗闷声道:“能跟在王妃身后,真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当初要不是王妃从王爷手里把奴婢救出来,奴婢怕是早就被草席一卷丢进乱葬岗了,哪儿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奴婢会一辈子感念您的恩德。”
映雪慈默了默,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活下来,便更要向前看,以前的事何必总去想?以后若是没有其他人在,你可以唤我溶溶。”
皇帝在屏风后,不动声色扯唇。
她倒是很会安慰人。
只是这话,她自己信么?
入宫至今,她似乎没穿过蓝白青之外的颜色,她比他还要小几岁,却刻意往保守、寡淡里打扮,遮掩姣好的风姿,好似真的决心余生只做一个常伴青灯古佛的孀妇。
唯一一次穿得鲜亮的,就是她今日的抹胸,淡淡的雾粉,像从她肌肤里透出来的一样。
皇帝的喉结缓慢地滑动,透过围屏,冷冷注视着她美丽的面孔。
冷哼一声。
成亲不过两年,她就对礼王这般情深义重。
至死,不渝么?
“王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柔罗纳闷得挠了挠头。
她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好像是从屏风后面传过来的。
映雪慈也听到了,紧了紧身上的绸毯。
就在两个人都警惕地瞧着围屏时,门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柔罗趿起鞋就跑了出去,“原是外面传进来的声音,王妃你在这儿坐着,奴婢去外面瞧瞧。”
映雪慈拉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跑了出去,她连忙拾起半干的外衫穿上。
还想穿鞋袜,可蚕袜湿得透透的,她只得缩回双脚,抱膝坐在榻上等柔罗回来。
久等等不来柔罗,薰笼蒸出的热意散不出去,闷在室内。
映雪慈的头昏沉沉的,在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后,她意识到或许是惹上了风寒。
那可真是糟糕,她若病了,便无法去侍奉崔太妃,崔太妃定又要寻由头针对她……
身子愈发的冷,只想贴向那温暖的薰笼,近一点,再近一点。
最后趴在供着虎须菖蒲的木几上,沉沉睡了过去。
皇帝自围屏后走出,暗沉的目光落在映雪慈蜷缩的身子上。
连睡着了都要把脸埋在膝盖里,卷曲的鸦睫一颤一颤,无意识呼出滚烫的热气。
裙幅下探出的脚,很小,还不如他手掌大。
脚踝纤细,足尖红润。
脚背上的肌肤常年不见光,透出一种温玉般的润意,像一张未经玷污的白纸。
皇帝收回视线,隐隐有几分烦躁,对外道:“梁青棣。”
门外,梁青棣答应了声,却没进来:“陛下,奴才在呢。”
“去备轿。”皇帝道:“她病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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