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脑子里是不是也进了水?”

宫里头,朱棣匪夷所思地看着朱橚,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番没人性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已经宣布二十二弟两口子赢了,也按照约定,将皇家花木供应的三成份额分出去了。此外,他还白给了两口子五引盐,又额外写了“红红花木”四个大字送过去。

就这,朱橚他竟然还不满意!他还想让他继续出血,再拿一些东西出来。

“赵千里的画、韩昌黎的诗、端溪的砚台、澄心堂的纸,朕实在不理解,你到底是怎么开的口?到底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勇气?”

“是你啊,四哥。”

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朱橚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拜师拜师,手上空空如也,叫哪门子拜师?四哥你是臣弟唯一的哥,臣弟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哭诉了几句,朱橚满脸写着:坦诚。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来嚯嚯四哥,可他的家产,都不在身边。他能拿出手的,只有那五颜六色的花木。

现如今,人家二十二弟两口子自个也卖起了花木,哪里稀罕自己那点花木。没办法,他只得求到了四哥跟前,想让他帮忙置办点拜师礼。

哪知道,四哥这回,抠的离谱。

心里头有点着急,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决定改用情感攻势。

“四哥,臣弟知道你不想让臣弟拜二十二弟妹为师,可,这是天赐的机缘啊,臣弟怎好错过?臣弟现年四十有一,已经是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多年所学,未有所悟。如今拨云见日,臣弟只觉得,臣弟这一辈子,没白来过。”

“你半截身子进了黄土,那朕岂不是马上可以躺下埋了?”

白了弟弟一眼,说了一句不吉利的话,朱棣还是不肯松口。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回答了好多句“是”和“不是”吗,怎么就成了大师了?这大明朝的大师,有这么水吗?

“她一内宅妇人,侥幸养活了些花草,未曾下地劳作,未曾遍行山林,也未曾尝遍百草。她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况且她之前喝了假酒伤了脑子,你又怎知,她不是胡说的?”

“她没胡说!”

急急回了一句,朱橚手忙脚乱从衣袖里拿出小本本,“四哥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敢情你那天鬼画符了半天,是在画这玩意?”

朱棣其实不想看的,可弟弟非把东西往他眼前炫。他看了两眼,才知道,上面画的都是些花啊草啊叶啊果啊的。

“四哥你看,枸杞和茄子,它们的花是不是很像,果子也很像?”

“朕……”

朱棣真的不想回答,可他一向不扫人的兴,尤其是弟弟的兴,便勉为其难看了一眼。

别说,两样植物的花和果子,的确很像。枸杞,就像更小的茄子。

“像。”

他点头,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四哥你再看,龙葵和茄子,它们的果子和花,是不是比枸杞还要像?”

“是。”

“当归和芹菜,它们的花,是不是也很像?”

“像。”

“还有这个芒草和荻花,它们的枝干和花朵,是不是还是很像?”

“像。”

“当归和芫荽,花枝长得像。薜荔和无花果,臣弟猜,肯定也有亲戚关系。还有这个苍耳,和菊花好像也是亲戚。睡莲和荷花,花期不一样,叶子不一样,果实也不一样,四哥,它们好像的确没关系。还有这个……”

“停停停停停。”

朱棣实在吃不消了,没完没了。他为什么要听这些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植物之间,还互相攀起了亲戚。

“老五,你消停点吧,朕知道你醉心这些个花啊草啊的,可花草树木长得像,它们就是亲戚了吗?赶明儿,她徐妙容说咱们不是一家人,那咱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四哥你这是偷换概念。”

朱橚心里有点闷,这世间,果然没人真的懂他。四哥纵容他,依着他,可他压根不懂他。

很早之前,他就确定,植物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只简单粗暴地做了诸如能吃的不能吃的,有毒的没毒的,开花的不开花的,水生的陆生的这样的分类。

初听徐妙容的话,他愤怒至极,可病倒在床上后,细细回想种过的看过的植物,他隐约觉得,徐妙容好像不是无的放矢。

没日没夜地翻看笔记,白夜颠倒地写下植物性状来回对比着,终于,把自己累垮之前,他意识到了,是他一叶障目了。

植物与植物之间,种子、叶子、果实、根茎都有共性,甚至在他眼睛看不出来的地方,它们可能既有相似,又各有各的不同。

心中有一粒种子快要破土而出,他急需一个领路人。

“虽然外头总说,二十二弟妹喝了假酒,脑子伤到了。可臣弟不管那么多,臣弟只知道,她说的,有可能是对的。学无止境,臣弟愿意,勉力一试。”

“哪怕最后证明,她说的是错的?”

“哪怕最后证明,她是错的。”

“老五啊,你……气死朕算了!”

朱棣心里实在无语,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死弟弟这么爱学习。

“朕就是不同意。”

斩钉截铁表明态度,朱棣也不说别的,只恨铁不成钢骂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难道忘了,他们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挖了你的竹笋,砍了你的竹子,还拿你的竹子搭台子,送了你的竹笋冲销量,完事再抱着你的腿想对你动粗。

你跟他们有仇啊,你都忘了吗?

“那些啊,都是我咎由自取。”

回了一句,朱橚头一次后悔了,“本来就不是我的地,二十二弟对我动手,也是因为我先挑衅。”

“你!”

朱棣有一箩筐的话要骂,最终他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是个人啊。可你怎么,非得现在才当人?”

……

朱橚被朱棣轰出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妙容耳里。丫鬟们都担心不已,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徐妙容倒是一点都不急,她明白丫鬟们的思量,无非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她就是不松口。

她不松口,朱橚就拜不成师。拜不成师,朱棣心里就好受点,就不会来找她的茬。

可钢铁般的意志遇上了钢铁般的意志,朱橚,铁了心的要拜师。他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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