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楼今日唱了一出《梨花亭》,讲的是一位上京赶考的学子身无盘缠饥肠辘辘时,在一个叫做梨花亭的地方遇到了一位歇脚的小姐。小姐被他的才华折服,将他带回家后跟他许下终身,最后这个学子不负众望高中状元却娶了公主。
台上正唱着那位小姐得知此事,在梨花亭中哭得肝肠寸断。
台下的人不由唏嘘阵阵,更有妇人也为此落泪。
这出《梨花亭》孟晚歌曾在宫里见过,那还是皇后的千秋宴上,宫里的人专门从翠云楼挑出来的人进宫。只是如今台上的人,个个面容陌生,也并没有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崔关月和况野都看得出神,孟晚歌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手捂上肚子面露难色凑到崔关月耳边轻声道:“婉婉,我要去更衣。”
“你肚子不舒服吗?”崔关月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这楼里有更衣间,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带着秋月去就行了。”孟晚歌又将她按下来,“听说这出《梨花亭》不常演,你先看着,等会与我讲讲。”
崔关月闻言也不再坚持,爽快答应下来。另一边况野的注意也早就被她们的言语吸引过来,听明白之后又一双耳朵泛红不敢再看孟晚歌,生怕会令孟晚歌难堪。
孟晚歌并未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带着秋月便出了门。问了门外守着的侍女后,侍女乖顺地领她们往更衣间去。
走到一半,孟晚歌步子停下来,对身旁的秋月道:“秋月,你去马车里替我取一套新的衣裙来。”
秋月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应是后转身往楼下走。
见她下楼后,孟晚歌才温声跟侍女问道:“你们这楼里可有一位叫林琅的角?”
侍女思索了片刻后晃了晃脑袋。
眼见已经到了更衣间外,那侍女才停下来,一张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看向她细声道:“姑娘说的可是我们楼主?”
“楼主?”
林琅只是《梨花亭》这出戏里一个没什么重量的戏子,当年若不是孟晚歌,他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不知道扔到了哪儿,怎么会成了这翠云楼的楼主。
侍女点点头,看向三楼的一间雅室。
只见那雅室里刚好有人从里推开半扇窗,从窗看过去能窥见其中纷华靡丽。这时一位身穿浅蓝华衣的男子站到窗边,露出那张阴柔分不清雌雄的脸,正是孟晚歌要找的林琅。
孟晚歌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到侍女手上,轻声道:“我想见见楼主,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侍女的视线从那件雅室方向收回来,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一般又将碎银子还给了孟晚歌。
孟晚歌心下一凝。
依照方才崔关月说的,这个翠云楼肯定不简单。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林琅会成为楼主,但想必这一块碎银子是没法让她贿赂楼中的侍女替她通传了。就在她收起银子要再想法子时,侍女却柔声道:“楼主请您上楼一叙。”
她下意识抬头,撞上一道探寻的视线。
整个三楼只有两间房,一间房门紧闭,侧耳听不见里面有声音。另一间精致的雕花门大敞,让人一眼便能看清里面的极致奢华。屋里的坐榻上铺着白色的狐毛垫子,梁上挂了几片素色纱幔,和毛茸茸的垫子一齐落到地上。
道不尽的奢靡旖旎。
侍女退下后,窗边的人才转身过来,看着门口的孟晚歌露出一脸轻柔笑意:“温五小姐。”
孟晚歌上下打量他,只觉得他如今通身气质都与曾经大不相同。曾经满眼的怨怼戾气都没了,如今眼眸柔柔一片,看着倒真像是温柔富贵乡里浸淫出来的贵人。
“楼主知道我?”她抬脚走进去,盈盈对上林琅的视线。
林琅微微一怔后轻笑一声,那张看着比女子还娇艳的一张脸如满室春花般绽放。
他道:“算是半个故人吧。”
孟晚歌扬眉:“哦?”
“昭阳公主曾跟我说,温家有个精致小人总跟个小尾巴似的爱跟着她,想必便是温五小姐了。”他轻易便将昭阳公主的名号说了出来。
这还是孟晚歌进京以来,头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光明正大地提起这个名字。她有没有说过这话其实她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因为她跟林琅实在是说过太多的话。
她从容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理了理袖子,笑道:“你竟认识昭阳公主?”
林琅也在桌前坐下,抬手替她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杯中的茶水潋滟,他的眸色也随之晃动。
“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
孟晚歌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
外面想必已经唱到小姐讲男子告上金銮殿,只听底下传来一阵喝彩。
孟晚歌抬眸似是看向窗外,又似是哪儿都没看,声音也跟着轻下来:“昭阳公主都逝去两年了,难为你还念着这份情,记得她口中的我。”
“不过我在苏州曾听说,昭阳公主是畏罪自杀,怕是与她有关系的人都被问罪了,你怎么安然无恙?”
她最想问的,还是公主府里的人。
“畏罪自杀。”林琅冷笑一声,柔美的脸上又现出几分戾气,“不过是欺负殿下无人可依。”
林琅能这样替她说话,孟晚歌倒是没想到。当年她虽救了林琅,却也用他的家人威胁他替自己做事,在她看来,他们顶多算是合作关系。
按理来说,她死了林琅不见得会开心,但绝不会为她难过就是了。
“公主死后,宫里的人封锁了公主府,听说逃出去了几个下人,不过后来也都该捉的捉,该杀的杀了。”林琅很快面色如常,答非所问起来,“等公主的殡葬过后,所有奴仆都被押送到了大理寺,最后怎么处置并无人知晓。”
有个人一定知道。
裴寂。
裴寂去年将大理寺卿连根拔起,肯定也查了大理寺。公主府的人有没有在里面,死了还是活着想必他应该都知道。
孟晚歌手指藏进袖中,搭在裴寂给她的那块令牌上,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才能跟裴寂打听此事。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盈盈地看着林琅:“楼主邀我前来,只为与我讲这些吗?”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林琅先邀他上楼。
“我当是温五小姐想听。”他笑着起身,往坐榻的方向走去。
孟晚歌目光随之而去,见他缓手撩开一片缈缈的纱幔,走到坐榻旁一方雕花精致的木柜前停下。柜前挂了一把看着便不简单的梵文小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一一插上拧开一截,才听到“啪嗒”一声锁开了。
孟晚歌下意识握住袖子里的小剪刀,不是因为她太敏感,只是林琅的本事她太清楚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方林琅从柜中取出一个方盒,端着方盒转身又回到桌前。他抬眸看到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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