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了近四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叶蜚声先推门下车,等了半分钟,见里面的人不下来,弯腰,探身疑惑说道:“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宿时信看了眼左侧的老旧公寓,又看向叶蜚声期待的表情,没再过多犹豫,下了车。

站在公寓外面,抬头看着前方灰扑扑的外立墙面,宿时信微皱眉。

纽约的老旧公寓大多都没有经过翻新,仍旧保留着原始的建筑风格,里面自然也没有安装电梯。之前薛世仪出院回家,为了不让她脚踝上的扭伤加重,叶蜚声特地找了人将她背到五楼。

走进一楼,叶蜚声往上看了下,楼梯并不宽敞,又陡又窄,每次并肩最多只能挤过两个人,通达五楼的层级,每一层最多有二十五级台阶,最少有十二级台阶。

叶蜚声之前每次来,上到五楼,通常需要休息五分钟,才有余力敲响薛世仪的房门。

她转头看向宿时信,恰好对上宿时信看来的目光。

宿时信疑惑问道:“怎么了?”

叶蜚声淡声说:“没什么,我只是看到楼梯才想起来,你的腿似乎不太方便上楼。”

宿时信怔了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提起他的腿。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左腿上,那被长裤掩盖住的不过是一根没有温度的机械品,长睫掩盖了他的情绪,无人知晓他在看着这条腿时想的是什么。

叶蜚声建议:“不然我们现在回去吧,明天我自己过来就好。”

宿时信轻笑了下,视线从左腿上移开,揉了揉她的头发,“担心我吗?”

叶蜚声看着他柔和了的五官,眼神微微滞涩,点了头,“嗯,担心你。”

这个回答让宿时信沉默了一瞬,看着她澄净的瞳孔,轻声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倒下的。”

两人一起上楼,一步一个台阶,宿时信一开始还能以正常的速度行走,但走了十五层台阶后到了二楼,脚步便开始慢了下来。

叶蜚声不知不觉中落后他一步,听见了他细微的喘息声,并且感觉到被握住手的力道加重。

她用余光观察着他的侧脸,在心里思量着:你什么时候会撑不住呢?什么时候会开口求助呢?你真的能够一直往上走,永远不会倒下吗?你又什么时候会露出你的狼狈与无力呢……

她的视线不由下移,落在那条残缺的左腿上,因为思绪太过沉浸,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于是毫不意外地差点踩空。

上半身向后仰去,她惊叫了一声,却在倒下去时,下意识想要甩开被他握住的手。但没想到,宿时信比她的反应更快,手上用力,将她拉了回来,接着迅速扶住她的腰,将她的上半身按在自己胸口。

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当她的脸贴在他身前柔软的大衣面料上时,心里掠过一抹后怕。

宿时信拥住怀里的女孩,感受到左腿下肢因突然用力而带来的疼痛,开始后悔,为什么上楼时要牵着她的手,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要迁就自己差点摔倒。

第一次,他对自己缺了条腿,感到深重的无力。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背,“别怕。”

却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在对怀里的人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等到怀里的人心绪平复下来,宿时信将她放开。

“蜚声。”

叶蜚声退出他的怀抱,怔怔地看向他。

他将她落在眼睛前的长发挑开,以一种劝哄的语气说:“你先上去。”

叶蜚声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底有种坚持的执拗。

“听话。”宿时信说,“你先上楼,在门口等我,我很快就会过来。”

“为什么?”叶蜚声问他。

宿时信无奈笑了下,神情里是一种认输的意味,“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

“……”

看着叶蜚声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宿时信在原地又等了十分钟,等到左下肢那股疼痛缓解后,才继续抬脚往上走。

走到三楼的转弯处,他扶住了旁边的栏杆。这时从楼上下来两个人,看到他动作吃力,想要伸出手帮他。

但在那两人还未碰到他之前,宿时信就做出了拒绝的手势,“不用,我可以上去。”

那两个人被拒绝,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担忧地等在一旁。

宿时信咬牙继续往上走,那两人见状,才结伴离开。

等到那两人消失后,宿时信才卸力倚靠在墙壁上,有冷汗从额头滑落,他抬手擦掉,然后探进大衣口袋,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他已经戒烟很久。

抽烟是在十七八岁时学会的,不是因为叛逆或者是缓解压力。只是偶然有一天,在晚上熬夜做那些数学题时,感到了厌倦,所以想要找点新奇。

然而跟许多消磨时间的事物一样,他也很快对香烟厌倦。

上了大学后,他就戒掉了烟,自然而然,不费任何力气。

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他没有什么好要坚持的。

可什么又是有意义的呢?

他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思考,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温柔淡漠,永远是一个表情,大多数时候平静,偶尔也会有令人心悸的一面。

真像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却以一种无可比拟的真实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身边。

他搓了搓手指,不知为何,这时候突然很想要抽一根烟。

他抬头,看着前方的台阶,瞬间拥有了继续抬脚的力气,因为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他。

他要履行承诺。

——

叶蜚声站在五楼,垂眼,看着下方的楼梯拐角处。

她等了快二十分钟,她在这二十分钟里尽情想象,他会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仍旧是那副睥睨世人、高高在上;还是意识到自己也有弱点,必要时刻也需屈服;或者是惨烈的,卑微的,甚至是可怜的……

她再次数了数这一层的台阶,一共十五级,他如果要站在她面前,需要仰头抬脚,努力十五次才可以。

她终于也能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来看待他。

她微笑着,做好了准备,等待他的出现。

眼前划过一片黑色的衣角,她定了神,看过去。

大衣外套逶迤而过,他却面色如常,比出席任何一场重要会议都要胸有成竹,表情淡定,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意。

叶蜚声皱了眉,看着他每一次的抬腿和落下,她在心里数着,“1、2、3、4、……15”

宿时信在她的目光下,每一次抬腿都用了十足的力气,最终轻松,游刃有余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我来了。”宿时信摸了摸她的头发,夸奖她,“很乖,真的在这里等我。”

叶蜚声怔住,过了一会,才说:“可我等了你好久。”

宿时信落在她头发上的手掌稍顿,最后笑着向她保证,“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很快到你身边。”

叶蜚声直视着他,眼也不眨。

她的愿景落空,他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卑微惨烈,他只是笑着对她说“我来了。”

像是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温柔。

可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三十岁的宿时信,和二十五岁的叶蜚声。

假如时光能倒流,你愿不愿意用这样的温柔,去对待六岁的叶蜚声。

不要轻视,不要忽略,不要冷漠,不要拒绝。

“怎么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宿时信俯身,去探看她眼底的情绪,却忽然,被一个怀抱紧紧拥住。

这个怀抱如此用力,他被扑了个满怀,不得不后退一步,可在感受到她的体温后,立即抬手回以相同的拥抱。

叶蜚声紧紧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融化在了这个怀抱里。如果时间真能静止,可不可以,这一刻就是永恒。

宿时信察觉到了怀里人的颤抖,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是我让你等太久,害怕了吗?”

她讨厌自己这么轻易就原谅,却又忍不住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

良久,叶蜚声才嗯了一下,她说:“你让我等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哐当一声从里面推开,宿时信抬头,就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薛世仪扶着门把手,她听到外面有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想要开门看看,却不料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愣了一下,迅速扫过宿时信和他怀里的人,很快回过神,转身就往里走,“抱够了,就赶紧进来。”

房门大开,宿时信看到室内部分布局,眼前是一个放了许多书的红木书架,其中一层放了个玫瑰紫的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海棠,书架左侧是红木桌子的一角。

他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人,“我们该进去了。”

叶蜚声点头,却没有动。

宿时信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回家再给你抱。”

——

进了门,叶蜚声向两人做了介绍。

宿时信之前从叶蜚声口中听过薛世仪的名字,刚才又打了照面,此刻姿态恭谨,彬彬有礼,甚至拿出了对宿老爷子都不曾有过的谦卑。

“薛老师,谢谢您对蜚声的照顾。”

薛世仪则毫不掩饰的将挑剔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后,才笑着问:“你是什么人,又凭什么要代叶蜚声感谢我?”

宿时信此生从未被人以如此目光挑拣着,但他仍旧面色不改,姿态恭敬,温声道:“我是蜚声的丈夫,这份感谢,是谢谢您对我妻子的爱护。”

薛世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宿时信始终会以恭顺的微笑,

她这才转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叶蜚声。

那个女孩则始终是一副温温柔柔,平平淡淡的表情。

可底下的手却和这个男人紧紧相牵。

她松了口,往旁边让了一步,“坐下吧,要喝什么,白开水还是咖啡?”

两人坐下,宿时信问:“黑茶可以吗?您送给蜚声的茶叶,我有幸尝了一下,味道很好。”

薛世仪拿杯子的手稍顿,看向放在橱柜里的茶叶,随口问道:“蜚声还送了你什么?”

宿时信想了下,说:“还有从您这里拿走的花,她也送给了我。”

那枝蓝色的风信子,他印象深刻。

薛世仪一时想不起来,看向叶蜚声,等她解答。

叶蜚声有些尴尬,朝她无声做了个口型。

薛世仪过了三秒才看懂,愣了下,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给他们泡茶。

宿时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拉了拉她的手,叶蜚声转过脸,却是一副无辜表情。

宿时信无奈地笑,发现自己对这样的叶蜚声,似乎也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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