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夜》2024.12.2/盛挽月
锁孔咬合钥匙,生锈般艰难转动。
“别开灯。”少女嗓音含哭腔,随呼吸起伏,在黑暗房间发着颤。
少年推开门,拧下钥匙,装入口袋收好。
他身后楼道声控灯亮起,昏昧光线衔住他高挑颀长的体型,剪出分明阴影,投向室内翘边儿的木地板上,蜿蜒至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脚边。
“不开,是外面的声控灯亮了,别怕。”言迹提着塑料袋进房间,动作迅速地关上门,隔绝室外那点称不上明亮的光源。
影子随之消散。
这次就算她不说那句别开灯,言迹也不会开灯。
起初不知道她怕光,见天黑了,他按下开关,白炽灯光的亮度让她瞬间崩溃。
从那往后,他再也没开过这间屋子里的灯。
窗外皓月当空,冷光透过薄窗帘,渗进来只足以描画出室内陈设轮廓的亮度。
能大致看清物体,不至于摔倒,仅此而已,再多一点都是奢侈。
言迹卸下单肩背着的书包,走到厨房,把打包回来的炒面放进碗里。
重返客厅,他瞧见抱膝靠墙坐在地上的初雨。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但肩膀的耸动很明显,压低的抽泣声格外惹人心疼。
“怎么哭了?”言迹走到她身旁,坐下。
他的声线偏低,嗓音磁性足,加上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荷尔蒙少年感,本身就很抓耳。
这时放柔语调的关心语气,听起来有镇定烦躁情绪的安神作用。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反而令初雨哭得更凶。
因为所有的难过,都有了可以宣泄的对象。
她哭得抽噎,说不出话。
言迹凑过去,保持着不越界的距离,轻轻拍她后背表示安抚:“我们小鱼受委屈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些,我就在这陪着你。”
他们几岁认识的来着?
具体时间忘了,大概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他们两家人搬到这栋楼的同楼层做对门邻居。
言迹大初雨两岁,他学珠心算的年纪,初雨才刚学会读自己的名字。
到底因为年纪小,她说起话来口齿不清,所以初雨和言迹第一次打招呼时,她说的是“你好呀,我叫初鱼,你可以叫我小鱼”。
初雨的妈妈笑眯眯地递给言迹一支棒棒糖:“她咬字不太清楚,是叫初雨,初次的初,下雨的雨,你叫什么名字?”
言迹从小就在外人面前话少,和初雨一家人还不熟,说话的用词少得可怜:“谢谢阿姨,我叫言迹。”
往后慢慢熟络,初雨称呼言迹直接喊哥哥,言迹喊初雨就是她初次介绍自己的“小鱼”。
初雨后来说话清晰,再向其他人介绍自己时,没闹过在言迹面前那样的可爱笑话。
顺理成章,“小鱼”这个昵称,从小到大就只有言迹一个人这么叫她。
别人弄不懂,言迹为什么叫着和初雨名字毫无关联的称呼?
没关系,别人不用懂。
这是专属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特殊意义。
言迹拿卫生纸给初雨擦眼泪。
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用纸巾沾走她面庞上的水痕,不再问她哭泣的原因,只等她先将心里的不舒服以泪珠的方式倾倒完全。
“哥哥。”初雨含糊地叫了一声。
她含泪的小鹿眼,揉碎月光,微不足道的亮意只够言迹看清。
他应声:“嗯,我在听。”
初雨咬咬唇,试探般发问:“我生病了吗?”
她心里有答案,这么问出来,只想让自己的猜想得到肯定。
生病了,所以怕光。
生病了,所以没办法做到普通人轻易能做好的事。
不想再整天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一切正常。
正常人,不是她这样。
言迹的喉结艰涩滚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内心斟酌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遭受两次同样类型的重大刺激,心理方面留下的创伤非同小可。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眼前最要紧的是,委婉点向她表达目前的状态,让她知道需要尽早接受治疗,但不至于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初雨今年十五,言迹十七,年长她两岁,很多事情都会不自觉的照顾她、为她考虑。
就像现在,他仔细打好腹稿,慢慢说着情况安抚她的情绪:“不严重,就一点小问题,等你能见得了室外光线,哥哥马上带你去看医生,然后很快能回学校上学。”
实际情况根本没这么简单。
初雨经受刺激以后,对光线极度敏感,对普通人来说恰到好处的明媚暖阳,对她来说是致命剧毒。
强烈光线致使她头晕目眩,恶心干呕,腿软乏力,只能躲在房间里,最大限度避免和阳光接触。
而平常时候,她的表达方式渐渐和以前有明显不同。
受情绪波动的影响,她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同一时间说出口的两句话毫不相干,又或者说的话断断续续,像被拆碎的词语,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这种区别是间歇性的,并非每天都会出现。
记忆中的她,活泼开朗,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要是她能出门,言迹早就借钱带她去医院了,哪会任由她的病情继续发展。
言迹知道她的病不似普通感冒那样容易治疗,不说实话的原因在于,不想让她那丰富的想象力吓到她自己,畏光不是绝症,能治好的。
总能好起来的,所以他减轻程度,想让她别害怕。
初雨的眼眸低垂,声音无力:“我不看医生,我也不要回去上学。”
升上高一不到二十天,初雨遭受第二次重大刺激,从那段时间开始,她休学在家,几天时间不吃不喝。
住校回来的言迹听闻她家发生重大变故,着急给她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开,他情急之下找来开锁师傅,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看见初雨的情景。
他放弃回想不愉快的事情,正准备顺着初雨的话往下说,不过被她抢先一步:“我不想拖累别人。”
失去活力和希望的,向命运低头的枯寂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像锋利刀子捅进言迹心里。
言迹怔了一瞬,话音轻得和一片羽毛重量差不多:“原来我算别人。”
初雨吸吸鼻子,抹掉睫毛上的泪,重新说:“我不想拖累你。”
她不想当言迹前行路上让他感到疲惫的行李,他在读高三,学习比什么都重要,她自认是拖油瓶,有什么理由成为他的累赘。
又不是真的亲兄妹。
“那不还是把我当别人吗?”
言迹补充说明,“我奶奶去世以后,是阿姨关心我照顾我,现在阿姨不能照顾你,我总得让她放心,我言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你当亲妹妹,怎么可能不管你?怎么可能觉得你在拖累我?”
言迹口中的阿姨,就是初雨的妈妈。
说完话,言迹和初雨对视。
初雨一言不发,眸中的愕然取代先前的惆怅忧伤。
言迹迅速回想说出口的话,似乎有不合适的地方无意戳中她的痛处。
“对不起,”言迹道歉,“我把话说重了。”
他自知最大的缺点是某些情况下,说出口的话会带着对方无法承受的尖刺,加上多年来的防备心很强,导致他至今没几个玩得好的朋友。
说出伤害对方的话绝非他本意,人际关系和口语交际方面,一直是他最薄弱的地方。
从小和奶奶住在一起,没见过妈妈,和爸爸的见面次数加起来寥寥无几。
奶奶辛苦供他吃穿已经很不容易,没怎么注重其它方面的教育,老一辈的人总认为,孩子只要吃饱喝足,平安长大就很好了,对他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言迹很懂事,烦心事不对奶奶讲,奶奶忙着赚钱养他,不甚了解他和别人的相处方式是否融洽和谐。
初雨觉得两人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兄妹,言迹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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