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除那日,府上张灯结彩。

荷华摆了个四方桌在门口,给街坊们写福字,画桃符,纳对联,一上午竟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管看懂看不懂的,总之都对她的笔法赞不绝口。

系统和老管家做了七盏孔明灯,一人一个,飞不飞得上天不知道,但大家嘴角都乐开了花。

沈今禾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帮厨,厨娘说她做的菜色十分稀奇,一个都没见过。

暮色降临,檐下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厨娘和负责起居的小丫头是一对母女,原是故太子府上的下等粗使,后来被几番转赐,才来到了沈今禾这里,老管家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因无人奉养出来找活干,车夫是个瘸了腿的大哥,至今孑然一身。系统和荷华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屋子的人都一样,没有家,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大家伙围坐在厅堂里一起吃年夜饭。

笙歌叠奏,万巷灯火通明,爆竹声中一岁除。

烟花在空中流光溢彩,沈今禾想,普通人这一生能左右的东西很少,比如小壶姐姐的命,比如先生的仕途之路,比如他们都离她而去时她的无能为力。

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在命运的捉弄和权贵的摆布面前,不断寻找新的自己喜欢且擅长的方式,去闯,去活,接受故人离开,也接受新的家人到来,用一件件具象的幸福小事,一次次填满空洞又充满不确定性的人间。

屋外灯火辉煌,炉上热食滚沸。

那些年幼时期的遭遇,仿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怀。

……

春序正中,万物复苏,一抹浅淡的嫩绿浮上柳丝。

一辆马车穿过城门,缓缓向西而行。行至京畿林外时,远远地,车夫看见道路尽头有一个蓝衣公子挥着手在等待,“吁”地一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纤纤素手撩开车帘,沈今禾探出半个身子一看,见对面之人着一身宝蓝色刻丝锦袍,头上顶着个裘帽,手上还拿着一把玉骨扇。

不是叶绥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沈今禾有些惊讶。

“自然是要与你们一同出行喽,看,我行囊都准备好了。”叶绥边说边指了指一旁堆满杂货的马车。

她这是要去办公差,又不是游山玩水,按理说这种受累的事情叶绥一贯都是避之不及的,今日是怎么了,上杆子地求吃苦,可以说是没苦硬吃的典范。

沈今禾狐疑地看着他。

“好吧,是我爹硬要我来的,他说我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跟着你长长见识。”

沈今禾一回忆,好像还真有这么件事。

记得临行前,翰林大学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陛下亲自宣你入宫领下这差事,委你重任,想必对你十分赏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这片浩荡皇恩啊。”

虽然她不知道去接手前翰林学士的书稿算什么重任,但领导画的饼不能不吃,于是连连称是。

大学士又道:“今禾啊,得了空也帮衬老夫提点提点家中犬子,你才高望雅,又和犬子是同龄人,他听得进去你的教诲。”

沈今禾闻言又是一阵“哪里哪里”地自谦,叶之韫这才放她走了。

此刻,她看着叶绥自来熟地跟几个随行禁军一一打过招呼,又让小厮给自己铺上软茵,在车壁上垫了金丝软枕,这才反应上来,那句“提点提点”原是这个意思。

叶绥却没想这么多,完全把这次出行看成了公费踏青,拉着一马车的吃穿用度不说,还在上路前,让人从城里买了一堆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分给众人吃。

“这么多东西,当真用得完吗?”沈今禾看着那一马车快把棚顶撑爆了的大箱子小盒子,十分不解。

“我们此行不是去浔阳嘛,这是我爹让我捎去给凌安王和王妃的贺礼。”

“什么贺礼?”

“据说是王妃在给世子选世子妃呢,我爹说成了就当成贺礼送,没成就当拜访礼了。”叶绥见他那马车已装置停当,边往沈今禾的马车上走,边道:

“不然你以为小叔为何过了上元节还不回上京城,是因为被王妃扣住了,听我娘说,他不相够二十个姑娘不准走呢,哈哈哈哈哈。”

正幸灾乐祸地笑着,突然想起眼前这位之前和小叔有点说不清道不明那关系,遂止了笑,悄悄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叮嘱自己以后说话前定要三思。

沈今禾心道,难怪年后当值时听同僚说,世子不知出了何事,竟整整告假了一个月。

原来是回家相亲去了。

当日她听到世子告假的消息也具体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在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永昌帝突然一道圣旨降下,让她外访前任翰林学士柳在德的老家。

柳在德致仕后回了浔阳老家,虔心著书,编史撰记,只是还没修撰完就驾鹤西去了,家族后辈们无人堪此大任,于是陛下令翰林院继续完成先生的遗作。

沈今禾乍一接到这个任务,一时间很难区分陛下究竟是真的赏识她,还是只是出于私心,想继续看她和李怀远的热闹而已。

毕竟外出的地点太过特殊,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况且永昌帝还专门交代她将一封信转交给李怀远,仿佛生怕她在浔阳碰不上李怀远似的。

圣意不能忤逆,李怀远那句“别再让我看到你”更不能忤逆,沈今禾正拿着这封烫手山芋坐在马车上正发着愁,偏巧不巧,叶绥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眉梢一喜,这可真是个代她送信的绝佳人选啊。至少比荷华要合适不少……

“荷华!你也来啦?”

此刻,叶绥捧着个小暖炉,踩着轿凳,手刚一搭上车帘,便看见马车一侧坐着个谦谦君子似的人儿,正埋头看一本他没听过的什么文集。

荷华见有人上来,合上书微微颔首:“叶小公子。”

叶绥边落座边想,荷华如此端方又好学之人,如果能投胎成他爹的儿子,那他爹指定每日都乐得带人去参观祖坟,顺便丈量一下坟头的青烟,是否比秦尚书家的高。

正想着,忽然发现主位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个小姑娘,正毫不矜持地呼呼大睡,仔细一看,这人跟沈今禾家那位小侄子还有几分神似。

下意识便觉得这又是沈今禾从哪儿捡回来的孩子,遂道:“谁家这么狠心啊,连这么粉雕玉琢的闺女都舍得丢。”

叶绥的声音和制造的响动都不小,系统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微微皱着眉头,脸色十分不好看。

它之前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每日只需要飘在主角身边时不时发布个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所以现在变成人,也还是无法改变之前的作息习惯,如果一天不能睡够十二个小时,那它身上将会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怨气。

“怎么又是你啊。”系统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叶绥,有些不悦。

“又是我?什么意思,你见过我吗?”叶绥回忆了一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应该是不曾见过的。

系统一骨碌坐起来,这才恍恍惚惚地发现自己今日是小女孩的身体。但又不想在叶绥面前落了下风,便抬着下巴道:

“上京谁不知道叶小公子,万花丛中过,驭女无数,还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咳咳。”叶绥尴尬道:“这位小童,你恐怕还不认识那个字,那念阅,不念驭。”

“没错啊,外面传的就是驭,驾驭的驭……大概是说你经常被翻红浪,夜赴巫山什么的吧。”

荷华一口茶水还没喝进去,“噗”一下就呛了出来,难得地失了礼数,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你、你别乱说哦。”叶绥对女孩子向来温润,哪怕面对的是垂髫小儿,也没有发怒训斥几句,只是微微涨红了脸道:

“你还是个小孩子,不可以胡乱听大人说这些污耳之事。”

“食色性也,这不是很正常吗?哪里污耳了。”系统边吃东西,边回想那些年在霸总文里看过的干柴们和烈火们,深感叶绥也太小题大作了些。

而封建礼教思想教育出来的叶绥又怎么能知道,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实际上比他认为的,还要更“污耳”一些。

遂一脸惊愕地盯着她道:“你、你才多大啊?!也就五六岁吧,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八岁。”系统不满道,都怪沈今禾当时给它捏的这个脸,又肉又圆,太不显成熟了!

“呃,真的只有八岁吗?我怎么感觉在这种事情上,你成熟得就像是一个八十八岁的老头。”

“今禾,你到底在哪里捡的她?”

沈今禾正满腹心事地趴在车窗沿上,对他们俩无聊的对话兴趣平平,闻言道:“不是捡的,她就是我那个侄子变的,你听过善财童子吗?《博物志》里雌雄同体的那个,没错就是她。”

“今禾。”叶绥用力抿了抿嘴:“我只是单纯,不是蠢。”

沈今禾转头看了眼系统,用眼神道:看吧,我就说,就算实话实说他们也不会相信。

系统完全没接收到沈今禾的眼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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