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陈老翁,水腌鱼没有卖完,就急着归家,在家中寻到一根刺了毛的旧毛笔,苦于家中没有墨,就去灶屋蹭了点灶灰,把梁二姐给他的食方子,写在了麻衣上。
他年轻的时候,粗学过几个字,衣裳上的字写的勉强能认,他卖水腌鱼卖了十几年,手中藏的还有银钱。
平时不敢教那个泼皮知晓,等他老妻身子好些,他就带着她偷偷离去,那泼皮是个心细的,生怕被他察觉出端详来,只得日日做戏与他看。
陈阿婆又连吃十几日,身子已觉轻快了许多,和月前相较,原本蜡黄的脸色都有了血色。
“娘,你近日得了什麽好药吃,我瞧你的痨病像是轻了。”
陈安跟着开香料铺子的陈大户帮闲,今日方归家,见他认的这个便宜娘,以前快死的痨病鬼样,整日里咳咳咳,惹人生厌。
如今他回来好大一会,却只听得她咳了几声,难不成痨病又好了不成?他拿眼暗地里打量她。
躺在炕上的陈阿婆闻言,不由得咳的急了起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把你爹的银钱都要去,他哪还有银钱与我买汤药吃,不过是寻人要了一把药草,煮水与我喝。
我喝着只觉身子更沉……咳咳咳……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给你爹几个铜板,让他给我去抓点药来吃。”
陈阿婆说完,又咳了起来,那泼皮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见她这样,遂又放下心来,不耐烦的说道:“我哪来的银钱,你日日吃药,把家里都给吃干了。
不说多为我算计,看来不是亲儿待我就是不一样。”
说完,他又好言劝她:“你让爹多卖鱼,早日给我娶上一房媳妇才是正理,到时自有儿媳伺候你们。”
见陈阿婆不吱声,这泼皮冷哼一声,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他只做自己的,也不管陈阿婆,吃完一抹嘴就躺回屋里睡起了大觉。
要是陈阿翁此时在家,这泼皮万不会亲手做吃食的,只会使唤他去做,他昨日晚食仅用了一个油饼,早就饿坏了。
不多时,去江边捕鱼回来的陈阿翁刚进家,就听到了呼噜声,就晓得定是这泼皮回来了,把捕来的草鱼放在院子里,进了灶房,又做了吃食出来,端给老妻吃。
俩人坐在炕上,
都不说话。
他们趁这厮没在家的几日,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住的这屋是他们两口的,陈阿翁昨个就去当铺把屋契给当了一百三十八贯银钱,尽数换成了交子,缝在了衣裳的夹层里。
这泼皮惦记他这屋,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怕他去官衙告他的状,早就把他们给赶出去,卖了他的屋。
他卖的急,当铺给的价儿低廉,要是卖与他人,能多卖个二三十贯银钱,可泼皮交友甚广,担心他听到风声。
几日前,这泼皮去他那搜刮银钱说是要与他的相好那个娼姐买几表花缎作生辰,明日便是那日子,他今晚势必会去她那,这一去,就是连日厮混不着家。
他们后日就坐船离开沂州,晚上来到夜市,嘱咐梁堇明日上午在这等他,他要教她如何做水腌鱼。
次日梁堇与胡娘子告了假,跟着陈阿翁来到了他往日捕鱼的地方。
“旁人都晓得我的水腌鱼好吃,但他们都不知晓,做水腌鱼里放了这个东西。”
陈阿翁蹲在江边,从地上拽了一把草,让梁堇瞧,梁堇见这草细长,接过来嗅了嗅,只见这草和其他杂草没什麽两样。
她把草揉碎,又放到嘴里嚼……就是这个味,那水腌鱼里放的其他的香料,她大致能尝出来,可唯独这个味,她实在想不出。
有了这味,才使得那水腌鱼和一般的腌鱼不同。
要是旁人,陈老翁才不舍得把自己水腌鱼的秘方告知对方,可梁堇给的那两张药食方子,治了他老妻的病,他实在不知如何谢她。
还拿出十贯银钱,要给梁堇,梁堇说啥都不肯要,“阿翁,快把银钱收起来,我得了你的腌鱼方子,已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切不可这样说,你的药食方能治人病,而我的腌鱼方至多是卖些银钱来糊口,应当是我占你的便宜才是。”陈阿翁说的恳切。
分别之际,梁堇把身上背着的包袱给了陈老翁,说是两包糕点,让他们拿着路上吃。
糕点里,梁堇还放了一张酱肉方子,担心陈阿翁不肯要,这才藏在了糕点里。
她给他药食方,不是贪图他的腌鱼秘方,这一码归一码,给了他酱肉方子,也算是心里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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