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晋舒意才算是将管家口中的手段了得同昱王连上了线。

确实非比寻常啊。

正想着,就听寒崇又问:“陶大小姐她们都用芙蓉,那你准备用什么花?”

这倒是个问题,万春别院的花色繁多,不仅有各色盆栽,还有桃林等,放眼看去姹紫嫣红。

见她犹豫,寒崇便继续道:“本宫方才瞧了,那书上说,百花糕虽用的鲜花,却非直接用的花瓣,而是将花瓣捣碎取其汁水和面,从而做出的点心才花香四溢,色泽缤纷。依本宫看,这花的颜色最为重要。”

“颜色啊……”晋舒意抬头,果真是发现姑娘们三五成群多是聚在色泽艳丽的花下,“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殿下你呢?”

“本宫看她们都占了颜色,不如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就用梨花白可好?!”

这声咱们用得顺遂,晋舒意也是紧跟着他往梨园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是,这小太子怎么还跟人攀比上了?

寒崇其实想得很简单。

太师给他的惩罚确实不好完成,但不代表没有解题思路啊!

现下做传统百花糕和新式花糕的女眷已经区别开来了,他只需记得制作花糕的小姐大概分组便是了。

至于具体的么——太师不进后院本就不会知道谁对谁,能晓得名姓的也只能是百官品糕时脱颖而出的存在。

那不外就是好吃的、好看的、特别的。

陶夏知那一拨人最多,又从来都不遗余力地表现,这好吃好看的必会被她们抢了去。

剩下一个特别的嘛,若是被眼前人占了,他岂非完美破题?

算盘打得响亮,寒崇留着心眼,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基本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他没想到,特别这一点,有些人她自带天赋。

晋舒意捧着刚刚蒸出的一碟黄不拉几黏成一团的玩意儿,有些尴尬地扭头。

太子脸都黑了。

“这做坏了的,应是不会被呈上去吧?”她小声问身边人,偷偷将梨花糕盖严实。

寒崇没见过这般场面,愣了半刻才舍得挪眼看上:“你不会做点心?”

“准确来说,这是第二次做,”晋舒意将碟子盖上,“见笑。”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遭对孩子打击有点大,之后的时间他甚至都没说几句话。

百花糕蒸好不久,便有宫人报传陛下与皇后娘娘携百官已入院。

万春别院本是皇家行宫,前殿恢弘,后殿纳春。

寒崇被宫人接去前殿之前终于还是回了头。

晋舒意会意上前,只听小太子语重心长地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舒意姐姐,往后,你还是莫要沾染厨事了。待会我会替你掩下那叠梨花糕,你放心。”

“……”感动。

花朝宴分前后院同启,众人蒸制的百花糕经由宫人试毒后端走。

前殿中,寒崇先是一眼瞧见自家太师,再一眼又瞧见对自己委以重任的太傅。

登时有些心虚。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倘若是没有他出了那主意,也许舒意姐姐还能滥竽充数,现在倒好,这是得公开处刑了。

他本来是特意在盖子上做了记号,打算不等宫人送递就直接命人拿走的,可陶夫人动作太快,竟是一早就提了今年的变化,引得大家兴趣在前,父皇母后自是不会扫兴,准备宴后逐一品鉴。

方才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能替人遮掩的呢,完了。

一顿饭,小太子吃得心不在焉。

他找了一次理由想先尝一口百花糕,好趁机撤下晋舒意那盘,奈何被身边的母后制止了。

身为储君,一次失败,若是再提出这般要求就是失态了。

寒崇一声叹息,刚要低头,却觉对面目光。

是太师悠悠看来,他赶紧埋头苦吃。

身为王爷又兼为太子太师,淮砚辞的坐席便就在帝王身侧,与太子分列帝后两侧,俯视百官。

“难得见你参加这般宴席,怎么,可是突然想通了?”帝王笑道,“今日后院各官眷可都在呢,待会散了席姑娘们一起赏红,你若是想……”

“不想,”酒樽放下,坐着的人紫袍一展,“微臣来不过是为了太子殿下的课业。”

被突然点名,寒崇一口肉差点堵在嗓子眼。

“昱王殿下。”忽又一道声音传来,引得人纷纷抬眼看上,只见那镇国侯正端着酒樽上前。

原本靠坐的男人也缓缓睨下。

不过一眼,分明并不轻慢,却不知为何自带讥诮。

殿内难得静了一道,只因这般场景实在不可多得,那昱王殿下是个顶难说话的就罢了,等闲也不接人的敬酒,这镇国侯怕不是疯了?

任徵也是无法,他能怎么办,自打上次管家将人错认,他一直都没敢登门道歉,今日见他心情尚好,便想着或许能趁机了了心事。

不曾想,还没再开口就这一眼瞧得心头一纵,直觉不好,可喊都喊了,总不好灰溜溜下来啊,只能硬着头皮上。

“本侯这杯酒敬昱王殿下,”他酒樽举得郑重,“为此前涌泉巷之事赔礼。”

下一瞬,便听上首之人收了玉扇,似是回忆:“涌泉巷……喔,侯爷自是该道歉的,本王先前还纳闷何时有过一个抛妻弃女的爹呢,侯爷可知,这一回去啊,本王害怕得差点做噩梦呢。”

寒崇轻轻拍了拍胸口,好叫那口肉赶紧咽下去,免得被他太师这句话阴阳得回去当真做了噩梦。

倒是太傅大人定力了得,着实令他佩服,闻言竟是还能站得住,不仅站得住还更诚恳道:“殿下误会。只是那日小女回京,侯府上下一时激动,适才没能分清殿下的车驾。”

“原来如此啊,看来侯爷跟这个女儿,实在是不熟。”

任徵心里头苦,面上却是不改,干脆自说自的:“总之!今日在此给殿下赔不是了。本侯干了!”

一语毕,一杯酒水已然下肚,豪迈非常。

寒崇觉得此番莽夫二字已经就噙在太师嘴边了,不仅是他,便是底下的众人也不禁想给侯爷竖个大拇指,莽啊!

就在大家等着镇国侯继续被冷嘲热讽时,却见那人垂眸,半晌之后,竟是当真端起了面前酒樽。

!!!!!!!!!!!

任徵眼见着那人抿了一口酒水,这才如蒙大赦,狠狠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果然,有陛下在,这昱王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了颜面。

鬼晓得这桩事压在他心头多久了,火药一般,就怕哪天突然会被引爆。

结局委实是叫人意外,直到见得任徵重新回位,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昱王,他忽然转首道:“陛下,微臣不胜酒力,想先去休息。”

一口罢了,寒崇腹诽着,面上端得如常。

“哎,今日花朝节,总该是要用过百花糕。”帝王自知是做不成红娘了,转而道,“今日这百花糕,太子也有参与,你是太师,不若尝过再走?”

说罢宫人端着盘子列队于殿前。

男人广袖下的玉扇一提,他掀眼望向太子。

寒崇一愣,猛地看向晋舒意那盘,他做的记号还在。

他盯得紧,倒不仅是为晋舒意担心了,有他父皇这句话,他岂非是也一并被火烤着呢。

这都叫什么事。

“陛下说得是。”不想,从来不好说话的人竟然应了,不仅应了,寒崇一转头,就瞧见自家太师甚至笑了,而后,玉扇精准点中了那盘梨花糕,“那微臣带一碟就是。”

“也好。”帝王点头。

男人颔首:“陛下,娘娘,微臣告退。”

——造孽啊。

这镇国侯府今日是跟太师犯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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