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荷花生辰,采新莲敬奉佛前,听讲佛法。
诚心礼佛毕,两人从寺中走出来,到附近的玄武湖散步,连绵的水榭杨柳石桥亭台半数已聚集了消暑纳凉的人。
秋芙很是机灵,跑到不远处的八角凉亭里给游人分发些银两,空出地方来,二人方有机会互诉衷肠。
“昨夜接到锦书便不能成眠,只想赶来与你一会,把没说的话都说出来。”赵匡胤抚着她的秀发道:“嘉敏,自你幼时我们就已相识,那一年多朝夕不离,原本以为这段缘分也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对孤弱的你给予救助,事毕就散落天涯,相见无期。可那些年我独自一人落拓江湖,竟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你,多想自己能够一直带着你,大哥哥小妹妹的,即使无家也似有家。后来你一年一年长大,有一天我突然惊觉到自己对你的情义已然发生了变化,我……竟不想……再做你的哥哥!我想……以后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朝朝暮暮再不分离!”
嘉敏轻抬首,如水的眼波撞上他深沉的眸子,幽幽道:“自打昨日听爹爹说了订亲之事以后,到如今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天之内,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小妹子,而是未过门的妻子。纵然还不大懂得如何做一个妻子,可总还有三年之期,大约慢慢学,也总学的会。”
赵匡胤摇头柔声道:“你不需要再学做什么了,这世间哪里还有女孩儿如你这般柔顺乖巧机敏可爱?我娶你,也并不是想你为我操劳家务生儿育女,只是想以后能让你永远如现在这般无忧无虑快活安静的度日。能这般相守一生,余愿足矣!所以,不要让自己那么辛苦,我会心疼。”
嘉敏红着脸轻颔首,低声道:“那这三年我会在家中为君缝衣制裳,春夏的长袍,秋冬的大氅,还有珠冠翠带锦靴文履,一年做两套,做满三年,随着嫁妆一起带入赵家。愿这一针一线可牵动神灵,护佑你我白头到老一世不离。”
赵匡胤抱她在怀,仰头叹息:“愿苍天垂怜,莫辜负你我这一世的深切情意。”
石守信和王审琦赶来,报告说前线有加急军务,要即刻回返,两人又匆匆离别。好在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只等时光暗度,它朝再聚首。
七月兰秋,八月南宫。
立秋前数日,罗云复叠,细雨廉纤,金风欲来,炎景将褪,梧桐满院,玉枕生凉。
立秋当日却打雷了,周宗放下手中的书卷眉头道:“‘秋縠碌,收秕谷。’立秋日雷鸣,主稻秀而不实,这江南的百姓今年怕是要遭殃了。”说罢咳嗽起来。
嘉敏将熬好的药送来书斋,正好听到他这番言语,规劝道:“爹爹你为朝廷社稷操劳大半辈子了,如今也该好好歇歇,安心把病养好,至于其它的就不要再多想了。”
听得女儿这般软语劝解,周宗心下一喜,抬手摸她的脸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吃了一颗桂花糖,叹息道:“乖女儿,这些日子幸好爹爹身边还有你,想到以后要送你出阁,实在心有不舍。”
嘉敏脸颊绯红,小声道:“姐姐出阁之时年方十九,我也可以等到那时候再嫁。”
周宗却摇头道:“那怎么行?匡胤年纪已不轻,全是因为怜爱你稚弱,恐不舍得离开双亲,才定了三年之约,怎可让他再多等三年?在爹爹眼里,你和匡胤的婚事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嫁给了他,他这一世都会好好呵护你,到时候爹爹也就放心了。”
说到此处也不觉心酸,他这一生有三个子女,儿子周宏娶了公卿世家的嫡长女,虽说门当户对,二人脾性却不大合,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大女儿娥皇嫁给了将来的国主,可福气太薄,幼子夭折,才子夫君又很是多情,这两年竟有半数时间缠绵病榻,也没个见好的时候;唯独小女儿的亲事十分满意,盼着自己在世的时候好好替她办了,心里总算是个安慰。
然而周夫人却十分不解为何丈夫如此看重赵匡胤,她刚从宫里回来,听了父女二人的对话,便站在门外发怔,直到嘉敏发现了她。
“娘,你回来的这般早,是不是姐姐大好了?”嘉敏开心地问。
周夫人回过神勉强笑道:“你姐姐是好些了,她还说想你七夕进宫去看她,所以我就早些回来了,想着帮你做些准备。”
这许多时日都未曾进宫探望姐姐,嘉敏不曾犹豫就点头了,可周宗却神色微妙,欲言而又止。
七夕节前街市上就有卖“巧果”的,嘉敏最是爱吃,那种用糖水和面绕成苎麻绳形状的点心,放进油锅里炸的酥脆,俗称“苎结”。想着宫里大概不会有这等吃食,就买了些打算带给姐姐。
周娥皇看了只是微笑,说自己倒是想尝尝,只是太医叮嘱她饮食清淡,这等油炸的食物已经许久不碰。
刚好李煜也在侧,随手拿了一个尝尝,点头道:“又甜又脆,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今夜乞巧,不妨就置此巧果一盘,想那天上的牛郎和织女或许也爱此物!”
周娥皇掩嘴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贪嘴,倒推给了神仙。嘉敏带的不少,你喜欢的话装两盘回去慢慢吃。”
李煜听罢无奈起身道:“我知你们姐妹许久未见,大概是嫌我在这里碍眼,我这便走,你们好好说说话。嘉敏,晚上宫中开大宴,我担心娥皇身体不支,你留下来照顾她可好?”
嘉敏点头道:“姐夫放心,我自会守在姐姐身边照顾好她的。”
李煜笑道:“总归是亲姐妹教人放心些,那就拜托你了!”
待他走后周娥皇勉力笑道:“其实这次拜托母亲带你进宫,本意就是为了帮我。宫中盛传我已命不久矣,许多人觊觎中宫之位,闹得朝野不宁。母后娘娘甚为烦忧,这才想出开七夕大宴这个办法,命我着盛装带宫嫔和金陵贵女一起拜月乞巧,好平息谣言。”
此事嘉敏也略有耳闻,未免心疼姐姐病体沉疴却还要如此操劳,宽慰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周娥皇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其实这些年她的病情一直在加重,就算太医不向她吐露实情,自己心里也多半有数。念着父母已老,儿子年幼,不免心酸落泪。
左右宫婢皆悲戚,嘉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侍奉完汤药看护她睡下才走出去散闷。
钟氏皇后对此次七夕夜宴尤为重视,宫人早早以青竹戴绿荷系于庭中当作承露盘。到了晚上,已婚夫妇会陈瓜果焚香跪拜于中庭,饮清露以证夙缘,望双星保佑夫妻和顺恩爱美满。
傍晚,周娥皇下床梳妆,她曾创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朵之妆,风姿绰约婉丽端雅,为南朝宫人竞相效仿,今日也是做这等装扮。只是厚施脂粉亦无法遮掩病容,好在只是参加夜宴,想来旁人也不大瞧的出来。
梳妆毕,颤颤巍巍站起身,突然大口喘气,颤声道:“嘉敏……我……我不成了……”话音落一口鲜血喷出来,连衣襟也染红了。
“姐姐……”嘉敏花容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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