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宜知道贺家,也听说过贺家那位公子。

贺家自然是秦家女如今能找到的最好的一门婚事了,也不怪他们这般重视。

兄长从小习文,因此并未能承袭父亲的武职,而是在翰林院谋了个不轻不重的差事做着,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大家不过是还记挂着老将军的余威,对秦家也还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态度。

秦家后辈若是再不思变,便要彻底与这高门大户绝缘,转而与墙外蹲着纳凉的那些平民无二致了。

秦相宜悠悠叹了声气,拿起手中金线欣赏,这道工序终于完成,她的眸子里也冒出欣喜的光来,只是不知,铃儿侄女今日相看得如何了,还希望这门婚事能顺利谈下去。

贺宴舟被迎到了将军府正堂,这里是当初老将军待客的地方,威严犹在,老将军的几样兵器也还威风凛凛地悬挂在后梁上,昭告着此地当年的辉煌。

戚氏与秦天柱连同秦家辈分最高的老夫人一同接待了这位贺家的长孙。

贺宴舟带了恰到好处的礼品过来,还不到正式的议亲流程,礼品不宜过重,但也不宜过轻。

尽管秦家已经非常谨慎周密地安排过一切事务了,但在从正经诗礼簪缨之族出来的贺公子看来,处处都是缺漏。

比如那个即将退到门外却忽然被自己绊了一下的端茶下人,再比如杯中这杯并不讲究冲泡方法的茶,再比如因十足炎热的天气而并不能将衣裳穿得十分严谨的婢女们……

贺宴舟不动声色地目睹一切,仍将自身的礼数做到极致。

至少秦家的主人们并不像下人们那样,仗着天气炎热便不着正装只着便装绸衣。

秦家三位长辈目光殷切地往贺公子身上看去,贺家公子气派果真不俗,一身正式的月白色广袖直裾深衣裹得一丝不苟,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扎得板正,面上竟是一滴汗也不出。

与之比起来,秦家老小一众人被裹在厚重的正装袍子里,已经是汗流浃背,如同在蒸笼里一般了。

出来见客的只有秦老夫人、秦天柱、戚氏以及她的小儿子,那三个姐妹统统隐在屏风后面,须得待贺公子与秦家长辈见过礼,再正式将婚事提上议程后,才可以与之相见相处。

贺宴舟将一套礼数做得周全,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几乎一直朝向在场最长的长辈老夫人,应对秦家人的所有热络和提问。

尊礼数、守规矩,是贺家子弟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而他也没有理由不将家里人的交代完成得极端漂亮,贺家选定秦家女,便是要正式走流程的。

一番交谈下来,戚氏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这真真是极好的一门婚事,若不是老夫人和丈夫一直用眼神制止她,她怕是连女方家的矜持也不顾了,要立刻将女儿嫁过去才好呢。

贺宴舟向来心细如发、目光如炬,这家人的这一番眉眼官司,自然尽数落进了他眼里。

直到老夫人开口说:“好了,三个丫头都出来,与贺公子见礼吧。”

两个小丫头拥着她们的姐姐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除了中间那位个子最高的女孩子外,另两个都是满脸兴奋劲儿,眼珠子不住地往自己这位未来姐夫身上瞥。

贺宴舟站起身,单手拢在腹前,嘴角含笑一一扫过三位女子,纷纷见了礼又落座。

他面上不显,更不会询问要与他相看的是否就是中间那位个子最高的女子,但心里已经默认是她,并且看出了她脸上隐约的不情愿。

但他什么也不会说,这位女子的心思自然得由她父母去说,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走男方这边的流程。

他适时命随从拿出这次带的见面礼过来。

三盏雕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的琉璃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看得三个姐妹瞪大了眼,自是送与她们三姐妹一人一个的。

一枚双面刻着虎头的玉质小坠子,是给秦家最小的那位小公子的。

散发着独有香气又有养神静气功效的沉香木如意是给老夫人的,老夫人拿到手里爱不释手,看着这位未来孙女婿满脸的慈爱。

至于还剩下的两盏银烧镶碧玺菱花镜,贺宴舟做出一副四处寻了寻人的样子,道:“听闻贵府还有一位姑姑尚在,今日未能亲身见礼真是晚辈的失敬,这两盏菱花镜是晚辈特地赠与夫人与秦姑姑的,还劳烦戚夫人帮忙转赠,晚辈感激不尽。”

一番话说得秦府上下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怎的如何也遮掩不过她去了,一听到这句“还有一位姑姑尚在”,江老夫人和戚氏都觉得丢了脸面。

贺宴舟只当未见,他只要将他的礼数做到极致,贺家派他来之前,自然是把秦家里里外外查了个干净的,秦家那位姑姑如何,还轮不到他一个晚辈来评判,既是长辈,就该尊着敬着。

礼物既已带到,礼数也已做足,他便不必再在这里多费时间了,尽管那位姓戚的夫人几次脱口而出想要他留在这里吃顿饭,或是与那位名叫秦雨铃的小姐再多相处一下。

但无论是留下吃饭还是与议亲对象多相处一会儿,他想都不是多么符合礼仪的事情。

“家中父母还等着晚辈回去后问询,晚辈也想尽快回去向家中长辈交代清楚今日之事,便不再多留,还请夫人见谅。”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戚氏本就想尽快推进婚事流程,自然也想让他回去尽快与父母商议。

最好是下一次再来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带着媒人来走正式流程的了。

秦相宜在春霁院里待了一整个早上,宫里若无差事找她,她便可以和这些金丝银线、翡翠宝石待上一整天。

她此时正往金钗上缠金丝,这不是什么细活儿,对她来说,做得算是悠闲轻松,千松过来给她添了杯茶,轻声道:“姑娘,宫里淑妃刚刚派了人来传话,说娘娘的那枚点翠蝴蝶嵌珠头钗掉了颗珠子,整个司珍房无人会修,晚上皇上正要淑妃侍寝,淑妃娘娘现下急着修呢。”

从秦相宜手里出去的东西,除了她都无人会修。

她之所以敢冒着所有人的反对和离,也是因为自己有这一门手艺傍身。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用布巾细细将手擦干净,换上了掌珍的正八品制服,一切动作都进行得麻利又丝毫不慌乱。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她已命千松提起装有各式工具的木匣子:“咱们这就进宫。”

千松便提上工具匣子,跟随在秦相宜身后。

一主一仆的一举一动都是沉静而有力的,像这样突然要进宫办差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而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无数次往返于皇宫与将军府里这座僻静的院子,每次出入殿门和院门的时候,她们走的路线、点位都是固定的,几乎不会有丝毫偏差,宛如行走在天地之外,两袭碧衣如烟,步伐自成风景。

秦相宜不知那位贺公子今日到府里来谈得怎么样了,更不知他何时离开。

她走她自己的路的时候,并不会按照家里人所要求的那样,去顾及自己会不会被人碰见,以免引发一些丢脸面的事情。

在她心里,她始终行得端坐得直。

戚氏和老夫人将贺宴舟往出送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往外走的秦相宜。

但秦相宜走在前面,一主一仆款步往前走着,裙摆摇曳处洒下一地风火,不留一丝余烬。

她并不知道后面来了一些人,也不在意那些人。

只是当秦家人拥着贺宴舟走到她刚刚路过的地方时,所有人俱是神色各异。

她们急于去观察贺宴舟的脸色,但贺宴舟不会有任何外显的神色,他看到脚边刚刚被她裙摆拂过的雏菊,如今仍还未停止摇曳,真是没想到这个处处都不怎样的秦家,竟还有一位这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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