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宫廷菜肴（已修）

西方人取名是名在前，姓在后，偶尔会在中间穿插几个名字作为中间名。

卡特琳娜认为这属于常识性问题了，父母给孩子取的中间名大部分具有纪念意义的，比如纪念伟大的名人或自己的祖先。此外，中间名也是区分同名同姓的办法之一，所以在念出全名的场合时，是不能够省略中间名的。

卡特琳娜这个名字应该很常见，即使成为范维西三世王后的卡特琳娜只有她一个，魔镜也不应该省略她的中间名才对。

在回答她是否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的时候，魔镜念出了包含中间名在内的她以前的全名“卡特琳娜*布瑞尔*古奥斯”，而魔镜在称呼主人的时候，却只是称她为“卡特琳娜*范维西陛下”。

“嘿嘿。”

魔镜低沉地笑了两声，还是令卡特琳娜分辨不出它的性别，也许魔镜本没有性别。

“布瑞尔公主是您年幼时的被称呼最多的名字，您现在已嫁作人妇，自然是以洛尔兰的习俗尊称您为卡特琳娜·范维西陛下。”

她看着魔镜，上面不仅没有映照出她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可视的画面，仅仅是一个银色反光的镜面。她是这个童话世界的异旅人，她不知道暴露自己的身份会有什么后果，但她知道她不可能仅仅靠自己伪装下去。

不需要伊桑告发，她迟早都会露馅。

“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卡特琳娜了吧？”她轻笑一声，向魔镜坦白，“无所不知的魔镜。”

这一天中，她见到了三个要她死的男人。即使她并不知道这面镜子背后是谁，却下定决心要将魔镜完全拉入己方阵营，这是她唯一的路。

“是的，我尊贵的主人。但无所不知的是全知天神，我不过是一面刚好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的镜子而已。”魔镜谦虚地说道。

卡特琳娜听此，逐渐放松下来。即使她说明了身份，魔镜也称她为主人，看来她与魔镜之间有着某种难以斩断的链接，又或者是这面镜子隐藏得很深，还有求于她。

“我如何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去？”卡特琳娜没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魔镜却像突然卡壳了一样，没有了回音。卡特琳娜怕它就此消失，略有些激动地吼道：“回答我！”

平静的镜面似乎起了水纹般的波澜，那魔性的嗓音竟颤抖着回答：“您已经在您最应该在的地方。”

卡特琳娜不满意它的话，再次问道：“什么意思？”

魔镜的嗓音恢复了沉稳，答：“这里，就是您的世界。”

我的世界？

卡特琳娜见魔镜有问必答，但却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答案，心里开始有了很多疑虑。她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问：“之前我问过你，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你是如何得出答案的？”

她需要知道这个魔镜回答问题的原理是什么，也许它只是为了奉承她而回答的。

“首先，世界默认为我们目前所在的世界，即现界。”魔镜竟真的认真回答起她的提问，“其次，我知道现界所有能被人知道的人的面孔；然后，美丽的标准为世人皆认可的标准；最后，比对所有人的面孔，得出我最尊贵的主人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这听起来很科学，是一次对不同人类面孔的智能量化评分。

“那你为何说这是我的世界，你是如何得出答案的？”卡特琳娜步步紧逼。

“您问我，‘如何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去’。您自现界出生、长大，您的世界理所当然是现在所在之地。”魔镜回答。

看来在魔镜的观念里没有她原来所在的世界。卡特琳娜一时失望，这确实不是一面无所不知的镜子，它的知识领域是有限度的。

卡特琳娜思忖片刻，继续问：“我问的所有问题，你都是如实回答我的吗？”

“是的，我最尊贵的主人。作为您最忠实的奴仆，我会回答我知道的一切问题的答案，没有任何隐瞒和欺骗。但是，回答的正确与否、准确与否，无法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卡特琳娜点点头，即使它不是无所不知，但应该也算够用。

魔镜已经回答完这个问题，补充道：“只要您履行协议，在约定期限内，将我送回故乡，我便是您最忠实的仆人，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故乡？期限？”卡特琳娜眉头一皱。果然，魔镜并不是白白称她为主人的。

“您在十年前嫁入洛尔兰时，与在下签订了协议。”

说着，魔镜的镜面展现出古怪的文字，并不是之前卡特琳娜在匿名举报信上见过的那种，而是更复杂的象形结构。她能看懂，十年为期，她要将魔镜送回它的故乡——永夜之都诺尔南都拉尼亚。

“若是今年结束之前您不能履行约定，您美丽的容颜、迤逦的身躯、尊贵的品性，甚至完美无瑕的灵魂，都将会与我一同禁锢在这永不见天日的镜子里。”

魔镜顿了一下，声音里竟含着笑意，“您的一切，将永远属于我。”

*

简直是腹背受敌。

卡特琳娜没想到白雪公主故事里的恶毒继母竟然活得如此如履薄冰，似乎一个不留神便会在刀山火海中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比起不知何时会来到的冰雪审判，到明年将近一年，卡特琳娜还有时间去准备。

这个童话世界的时间计算方式与地球一样，同样是十二个月、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着相同的太阳和月亮。说明这个星球的公转、自转、潮汐规律与地球可以说是复制粘贴，这样的日月天文现象让卡特琳娜严重怀疑这里就是地球。

但目前还没有冒险家探索完整个世界，并没有完整的版图供她参考。从魔镜透露的现界已知地点的地图来看，她所处的这个地方，与地球上的各个大陆似乎都不能完全重合。

现在是洛尔兰的深冬时节，一月底，时不时就会来一场大雪，将整个洛尔兰染成雪白。漫长的冬天是洛尔兰的标志，是人民生活的常态。

洛尔兰坐落在北大陆西北部，是一个国土面积非常小的君主制国家，因此只有一个城市，便是首都洛尔兰。

洛尔兰处于霸主拜厄和强权莫里安的交界地带，背靠亚连士雪山，腹含肯古丽湖，是军事必争之地，也属于夹缝中生存。洛尔兰受到拜厄与莫里安之间战争的影响，长年动荡，很少有安稳的日子。

国王海因里希·内华达·范维西也被称为范维西三世，那个让卡特琳娜叫他里希的男人，是一个结过两次婚的二婚男。

他在十四岁时便娶了青梅竹马的第一任妻子安娜，然后独自一人远赴拜厄的首都费里特独立大学攻读政治军事学。而安娜王后在结婚当年生下白雪公主玛利亚·安娜·范维西，直到四年后去世再没有见过丈夫一面。

范维西三世在妻子去世后，立即迎娶了比他大十一岁的拜厄帝国凯特罗琳女王的大女儿卡特琳娜。在拜厄帝国的驻军庇护下，洛尔兰终于进入了相对和平发展的稳定时期。

洛尔兰国内缺少可用之才，范维西三世的洛尔兰自卫军被拜厄驻军牵制，让洛尔兰从一个附属国逐渐往拜厄的远辖市发展。

这是任何一个国王都不想看到的。

怪不得恶毒继母卡特琳娜能肆无忌惮地虐待继女白雪公主，因为范维西三世是“入赘”的国王，他根本不敢管卡特琳娜在王廷作威作福。

但为什么他又敢威胁继后去指认情人神父伊桑？这是卡特琳娜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点。

卡特琳娜觉得惊奇，她比海因里希年长十一岁，已经是三十九岁的老女人了，但镜子里她的容颜非常年轻。仔仔细细看的话，她甚至比二十八岁的海因里希还要显小，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是极青春美丽的少妇人。

果然是魔法世界吗？

卡特琳娜来不及细问魔镜，时间已经很晚，入夜也有好几个小时。

“王后陛下，您还去餐厅用餐吗？”

当简妮敲门提醒她去用餐，卡特琳娜才从虚幻的地下室中回过神，用遮布将铜镜盖上。她手中出现了一枚极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椭圆形的银色项链坠，打开后是拇指盖大小的镜面。

她将项链挂在脖子上，这是她与魔镜的新交易。

虚幻的地下室是卡特琳娜的灵空间，魔镜依附她存在于那里。只有通过她的肉身，魔镜才能以真实镜子的样子出现在现界，而不只是她的灵空间。

这样一来，魔镜便能够随时随地回答她的疑问，帮助她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规避让人猝不及防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