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位于北康国境内,牵星动下了山,先就近寻了个小镇落脚,租间客栈,头一件要事就是埋头睡上一觉。

她初到客栈时,掌柜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叫花子,挥手赶了两下,被一块金锭直直砸在鼻头,才流着鼻血拿正眼去瞧人。

金锭是牵星动从密室里拿的,观主把钥匙给她保管,牵星动又不傻,有钱不拿王八蛋。道祖庙门上的锁拦得住别人拦不住她,找根树枝捅两下就开了,牵星动往暗室里面洒她悄悄攒了许久的灯油和火药时,看见哪块金子形状不错就拿走,顺手的事。

沐浴更衣,这一睡,直直到了次日早晨,牵星动被一阵敲门声唤醒。

客栈伙计估计是怕人悄无声息死在里面,敲了敲门,发现居然没锁,连忙推门去查看。

结果一探头,就与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视线相对。

伙计顿时有些尴尬,讪笑着问:“客官终于醒了,哈哈。需要早饭吗?”

牵星动摇摇头,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随意闯入客房的伙计有哪里不妥,又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去。

这一觉再醒已是午时,太阳透过窗纸照在脸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三清观中了。

没有催命般的早课锣声,没有繁琐的规矩——虽然这些她也没怎么遵守——总之,她真正逃出来了。

十几年的筹谋就是为了这一刻,牵星动舒心地长出了一口气,阳光太盛,照得她眼疼,便随手扯下腰带系在眼上。

腰带轻薄,既能遮光,又不影响视物 。

出门逛一逛吧,她想。

然后想着想着,就拖到了傍晚才出门。

傍晚集市热闹,大概是附近的哪座学堂刚刚散学,不少孩子在四处飞奔。牵星动走得慢,一个缺牙的小孩从她身边跑过,回头看了一眼,指着她大声呼朋唤友:“你们快看,这里有个瞎子!”

孩子又不分善恶,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一个遮着眼的人走在街上,不是瞎子还能是什么?

他咋咋呼呼大喊着,一时引来了许多小孩围观。

“哇,真的是瞎子!”

“她没有眼睛吗?”

“这是我第一次见瞎子诶!”

这镇子小得可怜,一个不认识的瞎子对小孩而言都是顶顶新奇的事情,他们绕着牵星动转,还有的蹦蹦跳跳想去扯下她眼上的系带。

牵星动难得心情好,不想跟一群小孩多计较,小脑袋瓜子挨个摸过去,一人衣领里丢一条虫子,这就算是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了。

最后还剩一个远远站着的小女孩,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凑上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这边。牵星动心想不白来都不白来,便也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眨了眨眼,愣愣地走过来。

不知道哪个小孩大喊一声:“傻子来了!”

“别碰我,我不想变成傻子!”

“大家快跑啊!谁跑得慢谁变成傻子!”

一群黄毛小脑袋又轰地作鸟兽散。

“是个傻的?”牵星动将小女孩的脸捧在手里,左看右看,“长得倒挺乖。”

她也懒得替受欺凌的小孩讨什么“公道”,不落井下石已经很有修养了,谁知道转身要走时,身后的小女孩忽然用稚嫩的声音说:“你不是瞎子。”

她回身瞥了小女孩一眼:“那看来你也不是傻子喽。”

“我看见了,”她的嗓音很轻,给人一种柔软的、飘在半空的感觉,“你把毛毛虫放在他们身上。”

牵星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不仅不傻,还挺聪明。

“看见了怎么不说出来?”她问。

“我讨厌他们。”

有意思。

牵星动来了兴致,在小女孩面前蹲下,透过薄薄的一层纱仔细打量她。

这孩子看着八九岁,正是一派天真的年纪,她个子很高,小脸白净,乌黑的头发上扎了几朵小小的绒花,辫子梳得繁琐又整齐,一看就是受家里宠爱长大的。

她并不傻,只是说话动作都慢条斯理,轻轻软软的,像一朵开在草地里的小白棉花。

最后,牵星动什么也没说,只是问她:“饿吗?去吃碗冰酪。”

——

她说吃碗冰酪,真的就只要了一碗,自顾自舀了一勺,独留小女孩面前空空荡荡。

“甜得发腻,不好吃。”牵星动尝了一口,紧紧蹙眉,将碗往女孩那边一推,“你吃吧。”

女孩一只手捧住碗,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牵星动往后缩了缩,疑惑道:“干嘛?”

“姐姐,你没有给我勺子。”她说。

“这勺子我用过了,那就是我的。”牵星动拿着勺子朝她晃晃,随即反手将其掷在地上,“看到没,扔了也不给你。”

桌子不高,瓷勺摔在地上只裂了条缝,她又上去踩了一脚,瓷勺才终于碎成几片,脏兮兮地裹在尘土里。

她以为无论哪个小孩受到这样的冷待,都会扯着嗓子嗷嗷哭,之前牵星动就是这么捉弄刚上山的小童仆,闹得人家哭晕过去又哭醒过来,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年里听到她的名字都害怕。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没有。

她似乎察觉不到牵星动明晃晃的恶意,对方不给勺子,她就自己去找摊主要了一把,坐回来,仍然抱着碗埋头吃冰酪。

牵星动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嘁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她托着腮,看小女孩一口一口吃着冰酪。

“我叫白羽。”

“吃了我的东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牵星动道,“记住了吗,小白?”

白羽乖乖点头:“记住了,姐姐。”

呆呆的小白花逗起来没什么意思,牵星动的耐心在白羽吃完一碗冰酪之前就已经告罄,她对白羽扯了个谎,说自己去买个烧饼马上就回来,实则一个闪身就混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再没看过白羽一眼。

萍水相逢的人有那么多,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伙,牵星动睡一觉就能忘个干净。

哦,忘了说,被她摔碎的瓷勺还没赔钱。

月亮升至中天,天色完全黑沉下来,集市中的小摊小贩都挂起了灯笼,牵星动本想把覆眼的系带摘下来,奈何灯火耀眼,她只能重新系得更紧了些。

算了,瞎子就瞎子吧。

牵星动一个人装瞎子也能装得自得其乐,她在路边拾了根捅柴火的木棍当拐杖,走两步看到个卖饰品的小摊,就凑上去假模假样地摸索。

摸到一个好看的发饰,她斜插在自己发髻上,问人家老板:“大姐,我看不见,劳烦你帮忙看一看,我戴这发饰合适吗?”

这话可怜巴巴的,把大姐心疼得直皱眉。

“好看的好看的,你戴上之后美得很。”老板把牵星动捞到身前,叫她弯下腰,“眼睛不方便啊,这头发都梳得乱糟糟的。来,我给你重新梳个头发。”

三清观里只允许盘道士髻,牵星动也就只会盘道士髻,之前在道观里头发被火燎了,又溅上了泥,她嫌丑,就一剪刀剪了大半。

如今她的头发最长处只到肩胛,幸好大姐有一双妙手,在她头上鼓捣一阵,居然还编出了一条挺好看的辫子。

“来,乖乖,再戴朵小花。”

牵星动低下头,大姐将一朵小绒花别在她鬓边,那小绒花和白羽头上的差不多,想来是什么时兴的样式,戴着漂亮的小花,就好像她也是个有家人疼爱的孩子了。

“多俊一姑娘!”大姐拍手称赞,“你自己摸摸,盘靓条顺的。”

她依言摸了摸,大姐把头发梳得很光滑,应该还抹了桂花油,香香的。

“谢谢大姐。”

牵星动心情真正愉悦时,笑容反而不会那么直露。她给大姐放了买头饰的钱,心中默默记下一笔。

有朝一日她若是整出什么要掀了这集市的乐子,一定会避开这个大姐的摊。

装瞎卖惨的下一站是瓦舍,此时正是瓦舍最热闹的时段,伙计在门口迎客,还得梗着脖子大喊才能盖过里面的喝彩声。

他见着个蒙眼的姑娘走过来,愣了愣:“哎哟,姑娘你这是,呃,来……听戏?”

牵星动点点头:“看不见,听一听也行,总能解个闷。”

话都说到这份上,伙计只能将人往里引。人多,台下找不到空桌,他就将人带到一张已经坐了二人的桌前。

“几位将就一下吧。”他抹了把汗,“最近几天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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