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照镜子,是看自己,但煤精占卜镜,只能拿来看别人。
原理类似“医者不自医”,使用这面镜子的人,可以看尽世上所有人,唯独看不了自己。
具体怎么操作,梁婵也说不清,她只知道,拿到镜子,要把它当面具用,端起来贴着脸,把镜子上的那张人脸当作你自己的脸,人镜一体。
被照者,老老实实坐在对面,任这张抓耳挠腮的煤精脸上下端详。
正面,亦即人脸,是去看你命定的石头的。
“人石会”认为,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应一块最适合的石头,适合到什么程度呢——都不需要花心思去养,一触即通的那种。
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比,可能就类似一见钟情、一眼万年、非它莫属。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绝配的“人石”都“相会”不了,因为你的有生之年,它可能还深埋地下、没现世;可能被别的藏家收藏,你永远不知道;可能虽在市面流通,但你一辈子都跟它没见面的缘分;还可能惊鸿一瞥,你买不起。
所以养石头,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养,本质是因为你俩不是绝配,彼此都是将就,所以慢慢磨合,磨成良配也够用。
陈琮有点概念了:“所以你养的珍珠……”
梁婵点头:“也不是我的绝配,我的那颗,不知道在哪处水底下、被哪只老蚌驮着到处走呢,但是!”
她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慢慢从领口里拉出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有它,我也满足了,我爸给我镶的。”
说到最后,整个儿拉出,链子的最底下,缀着一颗镶嵌的巴洛克珍珠。
一般人买珍珠,都喜欢大而圆的,越圆越爱,甚至专业的鉴定方法中有一条,是拿看上去不相上下的两颗珍珠在平整的玻璃台面上滚一段,哪一颗滚得更流畅,浑圆度就更好,价钱也就越高。
巴洛克(Baroque),反其道而行之,是珍珠中野蛮生长的异形,或扁长或鼓突,还身带褶皱,但这种珍珠,近些年很受设计师的喜爱,它独一无二的外观轮廓,最适合承载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梁婵的这颗就是,一只迷你的独角兽小马,正乖乖地趴伏在一大朵云上酣睡,那一大朵“云”,就是颗巴洛克珍珠。
所谓
“珠光宝气”珍珠要看“珠光”这颗珠子一看就知道是海水珠皮层厚而扎实色泽亮又不失温润体色之外还有伴色和晕彩转动时光移影随确实挺梦幻很契合“甜睡”的这个主题。
“人石会”都是在梦中养石这是头熟睡的小马还挺有寓意的镶时一定下了功夫、很用心。
陈琮说:“你属马的吧?还长个独角你爸是不是希望你带点棱角、别受人欺负?”
梁婵惊喜:“对啊你怎么知道?”
生意人这点洞察力还没有吗?父亲送女儿的礼物搞个龙凤可能跟吉祥寓意有关但搞个马儿猴的多半就是暗合生肖了再说了以梁婵的年龄推算也符合。
梁世龙这人一想起来就觉得讨厌但他做父亲是合格的一定很疼女儿看梁婵这性格都猜得出是爱里泡大的。
他把扯远的话题拉回来:“看命定的石头怎么弄?提供GPS定位让你去找?”
梁婵摇头。
没那么确切现代但据说能看到你命定之石的祖宗老家。
比如说你抓石周抓到的是和田玉这只是给你定了个大方向毕竟产和田玉的地方很多青海、新疆、辽宁、俄罗斯、韩国都有出产。你拿不准就照一下煤精镜它给了你一座高山的提示你一查那个高山轮廓好像是昆仑山。
于是你就知道了你命定的石头是从昆仑来的这样又在“和田玉”的大方向之内给了个小范围。
梁婵说:“我这就是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哈传闻中真正会看的能把范围缩到很小。”
陈琮若有所悟:“那李宝奇找这东西……”
梁婵又往四周看了看说人是非时谨慎点还是有必要的省得突发尴尬:“你不知道宝奇叔努力了十好几年连石头都没养上。你见过他没有?那大黑眼圈子那大眼袋
陈琮努力憋笑这养石头还养出鄙视链了。
不过也能理解谁让你在“人石会”混呢周围人多数都能“石补”且补得元气满满就你跟个低能儿似的再努力也不得其门而入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吧。
怪不得李宝奇想找捷径。
那颜如玉多半也是这目的他跟家里的长辈打电话时抱怨过“我够努力了怀不上”、“这事看天赋”可见他与李宝奇有同样的烦心事。
自己不行那石头很行也行啊。
他说:“那反面呢反面是照什么的?”
反面是那张骷髅脸是看你怀出的胎的。
怀石胎跟人生孩子确实也像一般是怀胎十月但怀上了也不一定能到头。
毕竟怀的过程当中会掉也会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多了去了。当然了最怕的是那种……
梁婵神秘兮兮郑重其事:“怀了两三年不掉、不死、也不生。”
这种有什么可怕的陈琮不以为然:“这不就跟怀了个哪吒一样吗?说不定是个稀罕的奇胎呢。”
梁婵呵呵了两声一脸的“你可太天真了”。
她说:“你尽想好事万一是个魔胎呢?”
魔胎……
听起来怪瘆人的陈琮狠咬了一口包子:“朋友你展开说说。”
梁婵说:“怀孕这件事本身不就是有一个生命体在孕妇体内汲取孕妇的营养和能量不断生长壮大吗?孕妇为什么要狠狠进补不就是以她平时的那种营养供给不了这种需求吗?”
陈琮点头:“没错。”
梁婵继续:“那之所以怀胎十月不就是因为胎儿足够大了
陈琮想了想:“不止吧现代胎儿太大也不好生啊所以才那么多剖腹产。”
两个未婚未育的说起这事头头是道宛如老手。
铺垫已毕梁婵抛出结论:“所以你想想看长到两三年那是什么状态?随时可能形势逆转上一秒你生它下一秒它吸噬了你你还想石补?自己做肥料补石去吧。”
陈琮消化几秒毛骨悚然。
他胃口全无默默放下手中的包子:“还能这样?”
梁婵倒是很看得开:“我爸说这就是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凡事要适度。日常喝水美容养颜但喝太多没准就水中毒了。养到两三年不是什么好事奇胎魔胎谁敢打保票?哪吒长三年大小不变
,那是神话设定,现实中可能吗?”
陈琮口唇发干:“那怎么办?”
“强行人工干预,掐掉啊。但很多人舍不得,毕竟是好不容易怀出来的,万一是个奇胎呢,掐了不是可惜了?难以抉择,就会想找煤精镜看个究竟,但是!”
梁婵两手一摊:“谁知道这块人脸煤精占卜镜在哪呢?所以咱们协会里,真有怀超了的,一般超过两月,就得做掐胎准备了。”
她叹了口气:“掐了也不好,伤精气神,那之后,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六年,你是没法再养石头了。”
这煤精占卜镜还挺重要的,就非得死磕那一块吗?
陈琮突发奇想:“李宝奇是做煤精的,手上料那么多,就不能仿一块?”
梁婵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说是仿的了,跟天生地养的能一样吗?普通的煤精占卜镜,也就用来掐算掐算运程八字,对养石头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陈琮沉吟:“那你既然能说出这块人脸占卜镜的样子,说明这东西不是凭空捏造,至少是出现过、有记载的,对吧?那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梁婵说:“当然出现过,米芾那时候,这块镜子可火了,那些文人墨客,不但给它写诗作赋,还留下过图样呢,这些作为资料,都封存在协会的石匣里,不然,我能知道它什么样?可是后来,不是靖康之变了吗,国破家亡的,谁还关心一块镜子去哪了啊。”
陈琮说:“不对。”
“如果没人知道镜子去了哪,李宝奇为什么会死咬阿喀察不放、老来这一带转悠呢?”
梁婵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嘻嘻一笑:“两个原因。”
一是,这块占卜镜,最早就是从阿喀察这一代挖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儿的矿脉,是占卜镜的老家,它在这儿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二是,解放前,有一则消息在协会里疯传。说是有个人来阿喀察走货时,遇到过持镜的高人、照过占卜镜,那之后一路鸿运,不但找到了未开发的水晶矿脉,还挖出过人参晶呢。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陈琮唏嘘之余,赶紧给梁婵夹了个煎饺:“来来来,多谢科普,多吃点。”
梁婵高高兴兴夹起,一口咬下去,突然回过味来。
她看向陈琮,满脸狐疑:“不
对啊,陈琮,我怎么感觉,你在套我话呢?”
陈琮说:“你这人。”
他筷子一搁,义正词严:“我这叫套话吗?我难道不是堂堂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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