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阿四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娄启倒是觉得,他其实比什么都要在乎。

自己的健康、自己的姓名、乐乐的健康、乐乐的性命,以及他们在崖底拥有的一切,一个可以居住的山洞,储存粮食的容器,一个小小的打火石,还有一根木棍,或许还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

还有他自从得到之后,便形影不离的断剑。

哪一项东西他看得都比自己还要重要,却唯独忘记了他自己。

一旦想到阿四不时露出的那种悲伤表情,尤其是那双深深陷入忧伤潭水之中的明亮眸子,娄启的心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般,在高空之上扔来扔去,简直一刻都不能安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好像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刻全然远走,自己的悲喜全部由面前的阿四来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却不由自主地被带着走。慢慢地,很多情绪连自己都不能控制,一旦说错了那句话,不小心触动了阿四的悲伤往事,娄启便要止不住地自责。

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曾经,娄启好奇,但是却也不想追问。

娄启当然知道阿四所说的慢慢地所有的事情都变淡然了为真,可是却不愿相信,他真的能够放下曾经发生的许多事情。

按照时间来算,阿四落下悬崖的时候年纪应该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个小娃娃,还处于什么不知道的年纪。即便是现在,在母妃将自己保护得很好的情况下,娄启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烦心事,无非是偶尔雷昭寺的那本经书被自己不小心烧了,或者族中又一个好看的女孩要嫁人了才会成为他的烦恼。

娄启不敢想象,身上有着那么多条疤痕,梦中总是睡不安宁,呢喃不断的阿四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直到过了十多年的安稳生活之后却仍旧不能平复。

他更不敢问,也不想问,即便再怎么好奇,过去的便让他过去,至少现在阿四还有自己。

两人都好好活着,好好地面向未来便是了。

未来?

未来,未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阿四到底愿不愿意与自己一同出去?若是留下,那么他们还有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若是一同离开的话,之后的他们......

娄启不敢往下想下去了,未来还是有着太多的未知数,倒不如好好地把握好现在和阿四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从外面舀来清水的阿四进了洞,面目严肃地将水放到了石床边上,而后又将娄启轻轻扶起。

“阿四阿四,我不是伤得不能动了。”娄启借着阿四的手臂力量顺利起身,而后便将手臂举给他看:“你看嘛,其实都好得差不多了,哪里需要这么担心?”

阿四瞅他一眼,而后又量了量他的额头温度:“你头不疼了?”

娄启使劲摇头,这一下摇头摇得他倒是有些发晕了。

“阿四阿四,我会好好活着的。”娄启将阿四的脸庞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咱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阿四皱眉,试图摆脱他钳住自己的下巴的手掌:“你发什么神经?”

“啊?”

“赶紧的,将衣服脱了。”

“嗯?”

“上药!”

“哦!”

于是乎娄启便老老实实地将衣服脱去,脱下那只袖子的时候阿四还帮忙护着伤口。那伤口的状况看起来确实还好,估计等到用清水清洗之后,状况也不会太糟。

这时候娄启忽然注意到阿四身旁并没有臭猴子的身影,不免问道:“臭猴子呢?”

“刚刚随我一起出去,后来便跑了。非要闹着自己跑到森林中去,我看着他的伤口还算是勉强能撑住,又劝不住他,还是放他走了。”

“乐乐比我还要闹腾,他怎么可能闲得住。不过平时不是也有这种状况嘛,他经常两三天都不会回来的,所以阿四你就不要担心了,一定会没事的。”

阿四看他,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我哪里担心了?”

你的担心全都写到脸上了,还说哪里没有担心。可是娄启只是说:“好好好,没有担心没有担心,是我在担心。”

阿四这才笑了出来:“你可算是承认了,这话让乐乐听到,指不定会怎样高兴呢。”

“高兴?我巴不得他再挠我一阵。”娄启又想到那只臭猴子,看起来文文静静,对着阿四一点攻击力也没有,偏偏到了自己这里凶狠极了。可一旦想到若是臭猴子与自己也亲密起来,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还不如他对自己的攻击力再强上一些呢。

“你也只是嘴上这样说而已。”阿四回应,而后转头将水端来:“赶紧的,上药!”

娄启便将自己的右臂伸了过去。

他半蹲在床边方便操作,动作熟练到不能再熟练。首先清洗去各种最脏污、也最容易清晰的灰尘与血迹,而后用布条浸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而后再换上一盆清水,好好地轻轻地冲洗伤口。

看起来确实算不上特别糟糕的状况,只是两道几乎有半指长的爪痕,周围有些擦伤。角熊的脚掌当然无毒,伤口也算不上特别深,又因为没有可以用来止血的草药,阿四便没有将伤口包扎上。

只需要好好地不碰伤口,晾上一段时间,慢慢地这伤口便也会自己好了。

娄启的状态看起来整体上还不错,稍微休息了片刻果真要比刚才好上许多,阿四不禁想到,今天出去或许真不是个好选择,最终还是说道:“明天再去吧。”

抬着胳膊、晾在石床边上的娄启疑惑:“去查看河流的情况吗?”

阿四点头:“我本想着今日早早地看完了事,也想着将你送回来之后再去,但是......”

他扭头朝着外面早已夜幕来临的天空看去,恐怕如今也不是个好时机。

“还是明天再去吧,明天我觉得没有这么磨蹭了!”娄启承诺道。

“这是自然,今日你击熊有功,又光荣负伤,好好休息便是了。”阿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我还是出去做些——”

阿四尚未说完,便被娄启用另一只闲着的左手将他拉了过来,径直到了床上:“上来,睡觉。”

“你不吃饭了?”阿四疑惑,愣愣一脚放到床边支撑着自己。

“咱们中午饭吃得那般晚,我又吃得多,这时候又怎么会饿?”

阿四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阿四你饿了?这时候只能吃鱼啊,咱们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娄启下意识地往洞内储存粮食的地方看去,将现在的情况告诉阿四。

阿四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所幸自己也不算饿,便也翻身上了床,躺在了娄启身边:“不吃了,明早再说。”

说完阿四便闭上了眼睛,又将兽皮拉了一部分过来,一派想要睡觉的姿态。

“哎,阿四你先别睡啊。”娄启由于右手臂还不能收回,生怕蹭到哪里,此刻别扭地侧过身来叫阿四:“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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