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万骨枯入喉身残僵如虫蠹(一)
(蔻燎)
“念念不忘倒不必了。”
柳厢拍拍闫钰的肩膀,欣赏之意呼之欲出,“日后还要共事作战,保家卫国,一起努力,一起御敌。”
闫钰狠狠点头,容色放松,小心翼翼把玄铁腰刀递回给柳厢,“多谢柳将军,末将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行,时候不早,本将军先行告辞。”
“柳将军慢走。”
目送渐渐远去的柳厢,闫钰眉山一耸,压低喉咙,自鼻底发出一丝冷哼,目仁如炬。
他正欲离去,余光瞥见一抹霜色在不远处等候柳厢,那精致得栩栩如生的银狐面具扣住了对方的半张脸,使其神秘莫测,引人遐想。
一青一霜的背影成双成对地徐徐而行,渐渐消失不见。
闫钰瞠目结舌,心念,这狐珈不就是一位教柳厢兵书的师父吗?何以两人走的这般近?哪里有一点师徒的感觉,分明像极了……
分明像极了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夫妻?
闫钰脑子极速旋转,瞳孔越瞪越黑,猝不及防间,背后传来一声咳嗽,打断了闫钰的思绪。
一扭头,李施的面容钻入眼眸。
李施低声道,“闫都尉,王爷派我前来助你,我们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千万得齐心协力。”
闫钰环顾周遭,无士兵巡逻,他俯视陌生的李施,幽幽一笑,“多谢王爷体谅,我自有办法将他们一一扳倒,一网打尽。”
两人相视而笑,不言一语,同时旋身朝反方向走远。
由于李施带来了充足的军饷,帮柳厢制作火铳提供了完美的经济支持,柳厢派人去罗家坨等富饶城郭买来铜铁金属,用来做火铳枪膛,又调配许多火-药-末,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做了五百支火铳,三百支燧发枪,作为打仗物资。
这些得来不易的火铳,燧发枪分给能力颇强的八百名大睦士兵,柳厢在校场以俘虏不倒翁为靶子,连夜连日地教授和训练士兵用燧发枪,火铳射击敌人。
火铳,燧发枪的射击距离最远射程有一百余米,类似弓箭,但做不到弓箭那般轻盈,不过,只要把距离控制在二三十米,便能一举将敌军击杀。
弓箭射人,不足以一击毙命,但火铳便能做到。
柳厢教士兵们把握远程射击和近距离射击,最重要的是射击目标的位置,打人得打危及生命之地,比如额头,太阳穴,喉咙,左心房,腹部……腿脚,屁股等地是下策,一般不必浪费弹丸去攻击。
木逍遥,付庚重,闫钰被柳厢整出来的新奇事物唬得拍手叫好,就差给柳厢下地磕头,俯首称臣了。
多月修养身体,滴酒不沾的木逍遥觉得用火铳打靶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手痒痒地试了几发,意趣高涨,恨不得即刻让皇上给柳厢升官加爵。
如此一来,不仅仅是风城的将军们把柳厢奉若神明,连那些曾经因为柳厢是女子而嗤之以鼻的士兵们皆被收服了心肝,见了柳厢就想“噗通”跪下去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然而僧多粥少,士兵们多如牛毛,可火铳,燧发枪却数量有限,因此柳厢一个一个进行选拔,挑了八百名体强力壮,身手矫健的士兵,利用他们组建了史无前例的火铳军,燧发枪军。
当然,还有使用火药炸弹的火药军,集兵一千名。
李施李监军的到来,无异于风城时刻被一双眼睛盯着,一旦行差踏错,极有可能被弹劾上奏,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
为此,木逍遥命令付庚重把关押两月有余的娄密给放了出来。
娄密一出院子,得知李施身为监军,连夜叫人来同他夜话,不知吐露了什么可怜之事。
有了武器的加持,柳厢抛弃坐以待毙的思绪,打算主动出击,趁无垠国和西落国不设防备之时重兵攻之,力求一举拿下其中之一的国家。
木逍遥日日见柳厢和付庚重锻炼士兵,手痒痒,心痒痒,浑身痒痒,记起骆弥长的话,他恐怕一辈子无法再上战场,难免心力憔悴,暗自神伤。大有将军迟暮之感,悲凉哀伤袭上心间,遗忘不了。
越是伤神越是想借酒浇愁,碍于身边总有骆弥长留下的小医侍近身伺候,木逍遥每每都无法得逞。
戒酒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数月滴酒不沾的木逍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跟头自床上爬起,在屋子里搜肠刮肚地寻找有无从前剩余的酒水。
他把茶盏香炉翻得颠倒来去,一无所获,急得在屋里发疯砸东西。
门外守夜的士兵闻声,焦急道,“大将军?”
木逍遥狂喝道,“滚!都给本将军滚!”
士兵不说话了,窸窸窣窣响动一番,屋外变为一片死气沉沉的安静。
眼瞧屋里的美酒空空如也,木逍遥抓耳捞腮,一种遏制不得的欲--望在心底扎根生芽,驱使着他出门去风城里觅一点酒来解解馋。
他甫一走近门口,一道厚重如鼓的敲门声荡进耳朵。
“大将军,你可睡下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木逍遥粲然大笑,风风火火将门自两边推开,意兴勃勃地迎对方进屋,不加掩饰地笑道,“你总算来了,本将军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那人唇角隐隐上翘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自然。”
……
有了沙戎楼提供的祛除马瘟和杀死蜱废虫的方法,骆弥长与小医侍们精心调配药物,把集中马厩的马匹全部转危为安,毫发无损地救活下来。
柳厢得知好消息,带上俞冠楚一道儿去感谢骆弥长,两人提了一些红枣干和葡萄干作谢礼。
看着马厩里生龙活虎,鼓着腮帮子嚼干草的红枣,黄瓜,绿豆,柳厢鼻头一酸,一瞬记起芳殒的卷丹和妙语。
摸摸三匹马儿毛茸茸的额头,柳厢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你们的主人会比你们先一步走了?”
黄瓜绿豆朝柳厢顶一顶脑袋,很享受被人的手掌抚摸,奈何卷妙二人离世,它们分毫不知,依旧向以往一般等待它们的主人来牵它们出去,去哪都可以,去哪都没关系,只要主人会来。
唯有柳厢明白,黄瓜绿豆的主人再也不可能来马厩带它们去翻山越岭的奔策了。
在马厩里也不是闲着没事干,柳厢与俞冠楚合力帮骆弥长打下手,碾碎药末,用清水搅拌成药汁,拿刷子给马匹洗刷身躯,彻彻底底把马瘟的余毒洗尽。
一匹马足够洗一个时辰,柳厢大汗淋漓,心念这沙漠的太阳毒辣非常,即便已是寒冬还不减一丝力度。
“骆军医,马瘟一除,这些马儿也能站立起来征战沙场了,多谢你的高明医术。虽然有沙戎楼说的方法,但本将军相信,骆军医没有旁人襄助也能救下全马厩的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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