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烨在前厅见完客,刘管事拱手欲告退,复想到孙家铺子今日也开业卖雪花酥,便又多问一句,邀东家和新姑爷来里坊逛逛。

谢成烨想到她今晨的模样,忧心她此刻无甚心思逛坊市,便回此刻事忙,午后若有空约莫会去。

既聊到此,他送走刘管事后,索性往栖梧院去,看看小姑娘起没起。

长安看主子走得快,追在后头,追到一半同谢成烨说:“主子何必着急,往日夫人起了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您,今儿春和她们是知道您在前厅见客的,夫人若起了定会来找的。”

说完这话,谢成烨脚步果然慢下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但长安是什么人,长安是从小跟着主子长大的头号侍从,因此他立马捕捉到主子的笑。

长安心里暗自得意,慨叹还是自己会说话,今晨主子从正屋里出来后他就发觉主子心情郁郁,直到此刻被自己的话一宽慰才好转。

谢成烨觉着长安的话说得有理,于是转道先去小厨房拿上几叠她爱吃的红豆糕、小蚫螺酥,等起了刚好可用些。

这么折转来回,一刻有余后,谢成烨到了正屋,却见屋外没有春和、景明两人的身影,思量许是她刚起正在梳妆,又在外头轻轻叩门。

没人应。

推门进屋,屏风后的卧房空无一人,留下些许稀薄的蜜桃甜香,昭示着屋子的主人已出去有一阵儿了。

问过洒扫的仆役,方知两刻钟前小姐就带着春和、景明出门了。

“说是,说是,要去沈家坊市逛逛。”

大好的春日年节,喜气洋洋的氛围仆役却感到院中有股冷意,打了个寒战,说话声渐小。

长安缩在谢成烨身后,大气不敢出,怕被主子注意。

偷偷拍了下自己说错话的嘴巴子,不解夫人怎么成婚第二日就转了性子。从前只听说有些民间男子成婚后大变样,觉着摘到手的花就不香了,难道连女子也会这般?

正想着自己该再去鸡尾巷买点话本子学学,看见谢成烨在原地兀自站片刻后,一手提袍,大步流星出了院门。

长安急忙跟上,小步快跑追到主子身侧问:“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呀?”

谢成烨只吐出三个字:“去坊市。”

此时,沈曦云浑然不知府上发生的这一桩风雨,她正揣着走前春和塞给她的暖手炉,脸埋进襦子外头的软毛领,候在孙记铺子外头,等着新鲜热乎的雪花酥出炉。

孙阿婆已在江州城做了快三十年生意,专做糕点面食,从最初一个小摊扩到如今二开间的商铺,不仅扯大自己一双儿女,还在城中百姓心中打下响当当的名号招牌。

是以今日开张,铺子内外俱是前来采买甜食零嘴的。

“年节里头旷了几日不曾吃雪花酥,还想念哩,自己在家做,总做不出那味道。”和沈曦云隔了五六个人,里坊管事家的刘婶子正同孙阿婆夸赞。

孙阿婆笑得开怀,夸她手艺的话听多少都是不腻的,她也不藏私,直说起秘诀,“做雪花酥要耐得下心,搅面要搅到不稀不稠,撒白糖末要撒得不浓不淡。此外,要用我家特制的白糖,精细,纯正的甜味儿!”

说话间,新的酥块已和在一处呈到堂前。

一旁的伙计麻利挪上桉,捍开,切象眼块,香气四溢,本就仿佛浸泡在蜜罐里的铺面内更添上几缕清香。伙计按照客人们提前订下的份量装袋,唤名叫人,递上雪花酥。

叫到沈曦云时,她自春和、景明身边走出,孙阿婆亲自递给她,打趣道:“姑娘今儿不是才成婚,怎么不见你郎君,自个独自来了。”

沈曦云:“这不是馋阿婆的雪花酥馋得慌,就偷跑出来买解解馋了,郎君他忙才没过来。”

她晓得过多的解释无益,她往日有多粘谢成烨江州城中熟识的人是知道的,要是突然说她心思淡了不喜欢他了,怕是没人相信。

拿到雪花酥,春和、景明把她护在中间分开周围熙攘的人群挤出去,走出铺门,立在边上的巷口,沈曦云不拘于什么闺阁女子的礼节,迫不及待大口吃起来。

虽说在这一世的时间里算,她只八、九日未吃过,可算上记忆里关在燕京别院的日子,便是三月有余。

雪花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同她记忆里念想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吃得开心,眉眼弯弯,为那张芙蓉面添上几丝灵动。

又多拿出几块分给春和、景明,景明笑嘻嘻地接过,春和细心,发现小姐年前一直买一斤七两,今日只买一斤,好奇问道:“小姐怎的今日买少了?”

沈曦云答:“因为觉着东西不能浪费呀,买多了吃不完不是糟践东西。”

雪花酥刚出炉时最新鲜好吃,所以从前她就爱自个亲自来买,年前买一斤七两,那多出来的七两,是给谢成烨备下的。

她喜欢他,所以把一切自己觉得好吃好玩的都要给他留一份送到他跟前,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欢喜。

他总是含笑接受,她便以为他也是喜欢了,可后来入了燕京,听到伺候淮王的仆役说起,才知道燕京皆知,淮王不喜甜,平日饮食都以清淡为主。

被囚在别院时回忆,才意识到他每次接受雪花酥时都用旁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含糊过去,从来不曾当她面吃。

因此失了忆同她成婚的谢成烨大约是苦恼的吧,“心上人”送的东西明明不喜欢,却不得不接。那些雪花酥应该都被他偷偷在某个旮旯扔掉了。

所以刚好,她也不打算再送了。

如此美味的雪花酥,何必送给不懂欣赏的人,岂不是跟把金子埋进土里没有两样。

她又美美从油纸袋中捻出一块塞进嘴里,感受这绵软芬芳。

忽的,听见从孙记铺子方向有人在喊她:“东家!沈小姐!”

这人走进了,原是刚刚在铺子里跟孙阿婆打趣的刘婶子,她左手提着袋雪花酥,右手拎着盒五香糕,罩着件带喜鹊图案的红色褙子,语气惊喜,“方才在铺子里就好像瞧见了,可是人多挤得慌,没细瞧,正叹气呢,没想到东家就在巷口。”

她快言快语说着:“我那冤家便是里坊的刘管事,昨日家里闹腾没能去成东家婚宴,我愧疚得紧,今日一早就把他撵去府上赔罪了。”

沈曦云见她两只手还占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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