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甘泉县的时疫已基本控制住,衙署上下这才微松一口气。

而清川扇铺的案件也有了进展。

那厢,泠月收到霍灵均消息时已是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往衙署那边去,不过她还是不敢逃学,只能苦苦熬到下学。

车辙辘辘声响,马车一路疾行,最终停在衙署前。

泠月跳下马车,与守门的侍卫打完招呼,就急匆匆地往沈亦安的那边赶,一路只顾着走路,未料想,正好落到温暖又带着清醇松香气息的怀中,

她怔了下,入目即是满眼的绯红。

抬眸望去,果真是他。

他不笑时面容略微清冷,午后阳光烂漫,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罩了一层暖光,此时却又璀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只是此时再看……就不太合适了。

她有些尴尬,很快就收回目光,敛衽朝他福身行礼。

沈亦安也没有想到竟与她撞个满怀,怔了半晌,直至看到她行礼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已猜到她为何而来,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将她带到堂内。

泠月露出了一贯甜美笑容,又怡然地向他解释:“甘泉的时疫已经控制住了,我也知后续衙署定然还有很多要跟进的事项。听说已经找到疑凶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沈亦安心里轻哼一声,略带嘲讽地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你若是能把你这些心思放在学业上,定会有所造诣。”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泠月心知自己确实在学业上不太用功,听了他的话也还是有点心虚。

她只好笑笑,悻悻地找补道:“公子放心,待我将此事弄清楚定能专心学业。”

“你能这样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沈亦安道。

泠月问他:“凶手真的是周其誉吗?”

沈亦安将书案上那几位仵作写的尸体报告移到她面前,“经过多名仵作查验,他们都认定何泓睿和圆圆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很低,应该是身中奇毒。”

之前仵作还是没能验出何泓睿死亡的原因,不过,狸奴圆圆的死因竟与何泓睿是一样,都是突然死亡,这就很难不惹人思考其中的关联。

薛辰就又去请了几位有经验的医师士仔细查验,最终证实确实是中毒了。

经过多方辗转打探,终于发现,他们中的毒是一种罕见的南洋毒药,译过来的名字叫“七尽”,要是中了毒全身的器官就会慢慢停止工作,引发呼吸骤停。

“七尽”无色无味,下在茶水中不易让人察觉,人中此毒后过了两个时辰就会气绝,“七尽”不像寻常的毒药会有中毒的症状,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一样,很难让人发现是中毒。

此毒虽然好用,可却是珍贵无比。“七尽”所需的草药不仅罕见,且很难提炼出来毒素,正因为此毒制作条件严苛,所以很难才能制作出这种毒,即便是在南洋也很少出现此毒。此毒之前并未传入大兴,应当是去过南洋的人携带回来的。

云州的庆宁就开辟了港口,就是大家熟悉的“庆宁港”,庆宁在前朝只是云州的偏远小县,后来被人发掘其得天独厚的条件,适合开辟港口,随着大兴朝经庆宁与南洋诸国官方往来贸易增多,朝廷便在庆宁增设了市舶司,除却官方贸易,埠头处也经常又大兴的商船是与南洋进行一些小型贸易。

恰巧的是,周其誉在近期就有去过庆宁。

薛辰查到这条线索后就带人过来李宅与扇铺中搜查,不过并没有找到证据。

泠月自问见过的毒药也算多,却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毒,觉得新奇。“既然此毒不好买到,你们又没有找到物证,那是如何能断定凶手就是周其誉?”

沈亦安又道:“你可记得,何泓睿身亡那日,丫鬟翠儿说狸奴圆圆曾偷喝过何泓睿的豆浆一事?”

泠月回忆了一会,很快就想起此事。

“按翠儿说的,狸奴圆圆偷舔了豆浆,不过很快就被发现和赶跑,所以圆圆染上了微量的毒,它“七尽”毒性发作较慢,故而圆圆是过了一些时日后死亡。所以,“七尽”就是被凶手下在豆浆里?可是如何能认定周其誉就是凶手呢?也可以是其他人。”

沈亦安:“能够如此熟悉何泓睿的饮食习惯,那一定是扇铺里的人。薛辰已经找扇铺的伙计和师傅都问过话了,他们都说,何泓睿制扇生怕被人偷师,一般不许人来打扰,他在里面通常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才出来,案发那日,他未离开过工坊,他用来盛豆浆的竹筒也是在里面的,但是后来那竹筒竟不翼而飞。”

昨日,薛辰又到现场中去勘察,抬头看到那窗户,工坊斜上方就是阁楼,那些扇架背后,有一个小小的窗棂,大家都以为是不太可能从窗口潜入到工坊,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果从阁楼那扇窗外放布条,要是有点功夫底子,是可以从楼上的阁楼放下绳索从工坊的窗户潜入到工坊里。

之后他们又去了阁楼,发现阁楼里正放着布条,布条上确实有使用过的痕迹,疑凶就是用这些布条来偷走竹筒的。

这样的高度,凶手必是有点武功底子的,而周其誉自小在一个杂耍团中学习杂耍,这样的对于他来说算是轻而易举。

那些布帛正是周其誉准备的,他在案发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竹筒偷走。

“因此,他们这才将周其誉带回来了,如今他就被关在大牢。”

泠月听完,感叹道:“按照先前了解到的情况,周其誉确实是有杀人动机,可以是为情,也可以是为财,或者两者都有。周其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周围的邻居对他的评价都不错,若他真的是凶手,那便太可惜了。”

“人不可貌相,你们小娘子就是爱看脸。”沈亦安说。

泠月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驳:“怎么偏说小娘子了?难道郎君就不看脸了?我才不信。”

“郎君不容易为感情所左右。”沈亦安冷静地道:“此案我不打算直接堂审,而是先去牢里审问,你想要去吗?”

泠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我想去。”

大牢内。

薛辰朝沈亦安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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