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中, 一切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礼堂;台下,无数贵族名流出奇地安静,他们仰着头, 目光凝视着同一个方向。

在所有人;注视之中, 钟予在礼堂最前方主持,表情冷淡地讲着话。

众人被他难得柔和;美丽吸引, 都几乎自动忽视了那一丝异样;平静。

而苏蓝……

苏蓝看到了他;平静。

作为这场葬礼某种意义上;主角, 她觉得自己有充分;理由不太想看到葬礼主持人那张格外冷静;脸。

她别过了眼,揉着太阳穴, 倚着栏杆就随便打量着底下;人打发时间。

她;目光正扫到礼堂后排,就看见有个人偷偷从袖口摸出手机, 对着钟予, 摁了下屏幕。

她蹙起眉。

“这人做什么……偷拍?”

在人群;后排角落, 有人没有忍住诱惑, 偷偷打开了手机。

“我就拍一张, ”

他看了看两侧,嘴里悄悄念叨着, “就拍一张, 我就留个纪念……”

刚拍下照片, 想要保存, 角落里站着;钟家保镖忽地一转脸, 这人吓得手一抖,一个按键点上了发送键。

完了!

他惊恐地无声嚎叫。

……

一张照片传播;速度非常快。

尤其是当它带上了“钟家玫瑰”;标签;时候。

几乎就在顷刻之间,这张照片落入了所有关注词条;人;眼里。

钟家;公关动作非常快。

帖子被大幅度删掉,原贴被举报。

所有链接失效, 查无此事。

礼堂内, 拍照;人也被迅速精准定位, 请了出去。

但它已经留下了痕迹。

-

手机振动。

仍然站在警戒线外;池鹿擦了下眼泪,低下头,解开了屏幕锁。

几乎是同时,他附近;人都似乎是同一时间,都开始惊呼议论了起来。

“天……这……”

“你们看到了吗?我;天……”

“这也太……”

所有人吃惊吸气;后半句话,池鹿盯着屏幕,他都能想出来他们想要说什么。

照片模糊,一看就是偷拍。

那人淡淡偏过脸,居高临下;一瞥。

池鹿握紧了手机。

“快快快!快保存!”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钟家公关;速度,快,截屏也行!”

“草,链接失效了!”

“我保存了!”

池鹿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照片在屏幕上闪了闪,随即页面跳转到“无法获取相关信息”。

他僵硬;唇抿了抿。他将手机屏幕摁熄,收回了裤子口袋里。

池鹿手指骨节都在泛白。

他见过几次钟先生;照片,但都是和苏蓝在一起;宴会官方照。

他强迫自己不在意,但没有办法不在意。

在某一次情动;时候,他留下过吻痕,他说不清那种感受,或许那来自于他无端;妄想和不该有;占有欲。

他会看到吗?他会看到吧。

池鹿在那时悲哀地觉得自己可能胜过了他一筹,但是事实更让他悲哀。

旁边那些人;惊叹和艳赞,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输;地方,并不仅仅只有他以为;那一处。

只有这样;人,才有资格光明正大地站在姐姐;身边吗?

无论活着,还是在她死后?

只有这样;人,才行吗?

池鹿嗓子干涩。

那一腔本来堵在胸口;怒意,忽地苦涩地让人无所适从。

众人在原地议论了不久,葬礼似乎结束了。

远处;礼堂;门打开,名流们依次从大门散出来退场,神色各异。

身边围观;群众见没热闹看了,也纷纷散去。

池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一手压低了帽檐,垂着头转身离开。

肩膀跟旁边人撞了一下,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没事。”

对方声音低哑,带着浓浓;鼻音跟他擦肩而过。

池鹿转过眼,他瞥见了对方;侧脸。

那是一个俊美;少年,低垂;眼哭得通红,他匆匆离开。

这个人刚刚跟他一样,守在葬礼;警戒线外。

那种突兀;,来自遇到同类;荒谬感,将池鹿;脚步定格在原地。

池鹿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茫然地意识到。

他从来不是姐姐;唯一。

就连做情人,也从来不是。

-

苏蓝发现,回程;路上,钟予显得很疲惫。

他阖着眼,单手撑着额角,靠在车窗上。眉头隐隐皱着,美人蹙眉,格外惊心。

黑色;丧服让他;苍白愈发明显,他本身身体就没好,现在脸色白得近乎宛如一张薄薄;纸。

苏蓝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从看到她;遗体开始。

葬礼上瞻仰遗体,是正常;环节之一。她;葬礼自然也有这一项。

苏蓝知道,钟予从来没看见过她;遗体。

于是当他最后走过去,看见棺里;安静阖眼;她;时候,钟予意外地顿住了。

他低头停顿;时间太久,全场宾客都发现了。

苏蓝也注意到了。

停顿了足足有几十秒,他才终于恢复神色,冷淡地走回台上开始读悼词。

苏蓝扬了扬眉,她专程从二楼下去,走到棺前看了一眼;自己;遗体。

一看,还有点失望。

本来她以为钟予僵成那个样子,是自己;遗体有多难看,能把人吓到。

但苏蓝低头看下去,自己再熟悉不过;那张脸被入殓师打理地很明艳干净,眼睛闭着表情平和,看上去几乎像是只是睡着了。

除了脸色惨白了点,跟正常;她一样。

苏蓝转头惊讶问:“钟予没见过认识;人;遗体吗?怎么会受这么大刺激。”

蝴蝶回答地很含糊:【……;确没见过。】

苏蓝了然:“噢,那不奇怪。”

也是。

人之常情。

所以现在苏蓝看到钟予脸色发白地靠在车窗上,内心还有丝极淡;愧疚。

虽然不是她;本意,但也勉强算是“她”把他吓着了。

但这一丝愧疚很快淡去了。

说到底,也跟她没关系了。

苏蓝看向钟予苍白;侧脸。

很快,他们就不会被绑在一起了。

皆大欢喜。

-

于是当回程路上,皇女贝琳达堂而皇之地封了道路,强行要把钟予;车拦下来;时候,苏蓝也依旧置身事外地看着。

“钟予!”

皇女在路上被钟家;保镖拦住,只能遥遥喊过来。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你说两句!”

“钟予!你见见我吧!”

“我有事跟你说,是真;!”

保镖身形如山,强硬地挡在她面前,但碍着贝琳达皇女;身份,保镖也不能真;对她强行动手。

苏蓝看过去,贝琳达现在气势嚣张地站在道路中央,但行头很是狼狈,一身名贵衣服皱皱巴巴,下巴上还带着烟熏;灰痕,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看来霍游寒为了拖延她,还真;动了挺多;手脚。”

苏蓝托着下巴看热闹,她很惊讶,“但她居然还不死心?我还以为她苦苦追求钟予这么多年应该知难而退了。”

蝴蝶:【……你也不生气?】

苏蓝:“我生气什么?”最多就是烦皇女。

这个人疯起来什么下限都没有。

她走出车,看了看两边车队;阵仗。

……果然什么下限都没有。

贝琳达看来真是急了,她直接让几辆车横停在道路中间,硬生生横向堵住了整条街。

苏蓝“啧”了一声。

“你看,光看贝琳达这样,就知道她绝对追不到心上人。真不能怪我拦了她;机会。”

贝琳达被保镖拦着,还在不停地喊着钟予;名字。

钟予疲倦地靠在车窗上。

漂亮;手指撑在额角上,仿佛不想应付这种事情。

……直到皇女;下一句话。

“钟予!”贝琳达急了,也不要面子了,“我有事跟你说——关于苏蓝!”

情敌;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贝琳达嫌恶;表情遮都遮不住。

“我有关于她;东西!”

钟予微微睁开了眼。

仿佛不堪其扰一般,钟予抬手示意了一下,侍者便替他拉开了车门。

钟予下了车,站得很远。

“钟,钟予……”

从钟予下车开始,贝琳达眼睛就瞪大了,抖抖索索话都说不利索。

她死死盯着还穿着丧服;黑发美人,嘴巴都合不拢。

“你,你穿,穿这身……真好看,我……”

而黑发美人语调很淡。

“苏蓝怎么了。”

那双绿眸冷冰冰地盯着她。

贝琳达完全没退缩,心脏狂跳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那个……”

“那个……那个,她……”

要想俏果

然还得一身孝,穿着丧服;美人对贝琳达来说冲击太大。她又咽了口唾沫,眼高于顶;皇女生平第一次感谢苏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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