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却来说,自短休后,时间过得飞快。
……准确地讲,自蒋云霞拍着她的肩膀说完那番对于死亡的认识后,她一直处在略微恍惚的状态中。
这恍惚不影响干活儿。她的命中率如短休前一样高,一旦锁定试图慢吞吞重回蛙藤体内的蛙舌,可谓百发百中。
只与此同时,她的头脑还为某种微妙的眩晕所攫取。
踩在雨停后不过十几小时便梆硬了的土地上,她鼻间充斥着冰凉的空气,被妥帖覆盖在厚实织物下的皮肤不时激起阵阵战栗。
此战栗并非因寒冷而起。
硬要形容,她好似被扔到空旷的海岸边,立于受哗哗浪花不住拍打的陡峭礁石之上,充满腥气的海风兜头刮来——
抬眼往前,天空中乌云诡谲,电闪雷鸣,远处立起高达数米巨浪,不知远近,不知何时席卷而下。
在时却身边,沈司奥的视线一如既往地追着,蒋云霞不时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时却清楚,这个老猎手已成能在危急关头与她背对背作战的人,她对她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是发自肺腑的经验之谈。
……那么,我要听从这建议吗?
时却扪心自问。
嘭的一声枪响,嘭的又一声,再一声。时却开枪,再开枪,再开枪。
蒋云霞从一棵树上矫捷地跃下,问她后坐力方面是否还能忍受。
时却动了动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肩膀,下意识回以略带疑问的眼神,接着才反应过来,说还好。
嘭。
沈司奥递来一瓶水,他贴心地拧开了盖,时却冲他笑笑,喝上两口。
嘭,嘭。
蒋云霞不知第几次爬上新的一棵树。沈司奥窸窸窣窣地拖蛙藤。
嘭,嘭,嘭。
这块地方清的差不多了,他们瞄准一处新地点。
嘭。嘭。咔哒。
弹匣不知第几次被打空。蒋云霞毫不避嫌地让时却自己去她车里再翻出点。
冬日黑得早。
直到傍晚,直到暗沉的天幕朝大地倾压而下,时却的后脑勺仍发麻得厉害,似有无数根如罗网交织着的筋被抻紧、绷直。
……要接受那建议吗?她仍在思考着,转了转眼珠,去瞧沈司奥和蒋云霞。
几秒钟前,征询过她后,蒋云霞喊停,结束了三人这半个白天的采集。
他们收获不少蛙藤,其中转换地点前采集到的已被搬上蒋云霞的车,如今该搬运在新地点获得的了;老规矩,它们被沈司奥收拢到了一处。
蒋云霞穿回外套,以几乎是沈司奥两倍多的量合抱起几根蛙藤,往自己的越野车所在位置走。沈司奥紧随其后。
“接受、直面、承认,然后继续上路”。
……蒋云霞的亲身经验,它似乎没什么问题。时却心想。
看着两人忙活,她放下枪,揉揉肩膀赶去帮忙,将半个白天的恍惚抛之脑后。
*
蒋云霞的车边,数个厚实的大口袋依次排开,等待被投入主人今日的战利品。
三人各自戴好手套,开始往这些袋子里塞蛙藤。
蛙藤之间的差异颇大。不过弄上一会,时却至少经手好几种具有不同直径的藤条。
她捡起两根肉眼可辨粗细相差巨大的蛙藤,记得它们出自同一棵树的差不多高度。
左手拎细,手握粗,她随口评价,说它们的看上去差了好多。
“很正常。”蒋云霞说。她塞蛙藤的动作极其娴熟,一人动作的速度比时却和沈司奥两人加起来还快。
沈司奥道:“辐射对不同个体的影响有差别。”
“打个比方,”他撩起时却右手的粗蛙藤,“这根,它可能喜阳,越受阳光照射,越受滋养。它恰好缠在了一根经常受暴晒的树干上,所以长得很好。”
他再捏捏时却左手的细蛙藤。
“这根,它可能喜阴,该待在遮天蔽日下的低矮树木上,结果倒霉地缠在了根得见阳光的树干上,才会这么瘦。”
时却将那两根蛙藤丢入就近的口袋中。
她察觉到个自己一直忽略的现象:所有的蛙藤是整根缠绕在树枝上,而没有任何部位缠绕于树干上的……它们怎么上的树?”
她继续抛出疑问:“既然一个喜阴一个喜阳,它们怎么会缠在差不多位置的树枝上?”
沈司奥和蒋云霞互看一眼,后者举双手作投降状:“小老板,你把基础教育的内容讲得这么头头是道,还是你来。”
沈司奥抬起眼镜捏捏鼻梁。“你得先知道一点目前还有效的生物常识。”
他忘了手套不干净,手一撤开,鼻梁两侧便留下两块极为显眼的黑灰脏痕,配上一贯平淡的神情,自然显出几分因反差而带来的滑稽。
时却和蒋云霞相互看看彼此,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坏心眼地没第一时间提醒他。
沈司奥敲敲就近的树干。只见那是一棵形貌没有任何古怪之处的树木,树皮鳞皴如甲,枝繁叶茂,随风缓摇。
“不是所有受辐射影响的生物都有夸张的变异部分,”他道,“我们一路走来,你也有看到很普通的树木、藤蔓等。它们是不是乍一眼瞧着还挺正常?”
时却点头;这是的确,否则进入这片森林前,她就不可能单纯用“森林”这个词来定义它了。
沈司奥说:“教科书上的意思是,如果对这些树木藤蔓取样做分析,和没受辐射影响的正常树木和藤蔓相比,这两者的细胞有生物学或微观角度上的明显区分。”
“受辐射影响的生物,可以是属于外观和习性暂无明显改变的生物。”
“为将这类‘受辐射影响,但外观和习性暂无变化的生物’,和明显变异的生物区分开,学术界一般不管它们归入‘变异生物’中,统一叫‘前序生物’。”
“从严格意义上说,”他神情复杂地笑了一下,“前序生物包括如今还活在世界上的任何动植物……以及每一个人。”
“除了人以外的前序生物若处在高浓度辐射环境里,在死亡前有可能会转为变异生物,也就是你见过的蛙藤、四脚鱼、变异狼这些。相对应地,说‘A是B的前序’,意指B由A转变得来。”
他两手一拍,发出不大不小“啪”的一声。
“到这里,话终于能说回来了。喜阴和喜阳的蛙藤为什么待在了差不多的地方,很简单,受辐射影响的藤蔓是蛙藤的前序,蛙藤没法选择它的‘出生位置’,这取决于它的前序。”
“一根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即将往蛙藤转变时,它会在短期内往上爬一段距离,找到最近的树枝缠住;之后,如果它还留有绕在树干上的部分,那部分会坏死脱落,只留下最终形成蛙藤的部分。”
沈司奥嘴上巴拉巴拉说着,手上也没停。
他笨手笨脚地试图一连往口袋里放好几根蛙藤,不想手上一个没抱住散了花,蛙藤们一半掉进口袋里,另一半章鱼肢似的张牙舞爪地分散开,垂在口袋边沿上。
这些蛙藤与挂在锅边缘的软面条无甚区别,机械师不得不一脸无语地挨个儿将它们再撩进口袋内。
“动物也一样。”他清清嗓子继续道。
“区外有很多前序动物,比如个头大小正常的狼,它们比那晚你弄死过的那两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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