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形形色色的玄门方士聚集在金宅前厅。

几个着装讲究的方士坐于厅堂两侧,其余的则零散地站在他们后头。在场之人无形间被分成了两派。

那黄一恒自然高坐于前。而林声笙则早早拉着宋安随在他身旁,成功抱上大腿。她暗暗细数满屋宾客,统共二十二人,每一位都颇有风格,可谓牛鬼蛇神齐聚一堂,此等场面仿佛各大武林门派的会师,她上一次见到还是在90年代的武侠剧里。

厅堂内叽叽喳喳,众人嘘寒问暖,强行社交。

与此同时,一位弱柳扶风般的女子从侧门徐徐迈进,入了正坐席位,她身边随着俩丫鬟,一位手持圆扇,一位怀中抱犬。那犬黑不溜秋的,竟是只中华田园犬。

不消片刻,堂内恢复安静。

除了两侧坐高椅的大师,屋内众人皆弯腰行礼,恭敬说道:“见过金夫人。”

“大师们可折煞我了,我一妇道人家,怎敢受这等大礼。”那金夫人起身,回了一礼。

此女声音绵柔,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竟讲得林声笙鸡皮疙瘩四起。她不由斜眼瞥她,堪堪瞥见她行礼时胸前若隐若现的白嫩。

这金夫人似已察觉到不雅,兰花指抚上前胸,轻轻一遮又一按,林声笙瞧了,即便身为女子,也直感血脉喷张。

周遭,隐隐传出几个男子吁气的声音,林声笙下意识瞅宋安,这人面无表情,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她不禁庆幸,还好他眼瞎,还好他看不见。

金夫人重新端坐,娇滴滴地道:“今日,本是由我家夫君来招待诸位大师的,可不巧,一大早他就被定国公唤了过去,便只能由我替夫君前来,还望大师们见谅。”

闻言,黄一恒率先回道:“能与金夫人共谋驱鬼之事,乃我等荣幸。”

在场男子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荣幸之至。”

“倍感荣幸。”

……

林声笙忽地成了局外人,她抱手靠上堂柱,见方才还道貌岸然的大师们各个眼中冒光,心想什么倍感荣幸,分明是倍感庆幸,他们巴不得来的是这金夫人而非那金员外。

她又将视线投向金夫人,若单论五官,此女并非一位十足的大美人,可她偏偏生得娇媚,眉眼间春波流动,举手投足间婀娜多姿,只需一瞥,便会令人心荡神驰。

若在动物界,这或许会被定义为雌性激素分泌过盛。

难怪她出身贫寒,却能被凤凰城一等一的富商宠爱至今。

金夫人好似发现了角落里审视的目光,她侧头寻去,睹见一位穿着朴素的村姑,不由垂首掩面,冲那村姑浅浅一笑。

林声笙仿若触了电,瞳眸骤缩,汗毛直竖,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前面的黄一恒,误以为那金夫人是为他而笑,一时浑身酥软,失了力气,若未有座椅的支撑,此刻约莫已瘫倒在地。

场面话已言毕,金夫人整了整仪态,进入正题,对身旁的丫鬟道:“玲儿,去把李妈妈扶过来。”

这被唤作玲儿的正是迎刘屠户进宅的丫鬟,此时她在主子面前,悠悠扇着圆扇,竟还是一副骄傲姿态。她应了一声,出了门,片刻后,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衣着不整的婆子又从侧门走入,脸上的不屑神情藏都藏不住。

那金夫人瞧见李妈妈后,面露忧色,起身为这婆子整了下衣襟,而后握住她的手,将她牵至身边,朝众人道:“诸位大师,想必你们已经猜到,此人便是宅中撞见鬼的妈妈。自从我入了这金宅大院,李妈妈就一直陪伴在侧,我早已将她视为亲人,还望大师能助我驱除宅中鬼邪,救救李妈妈。”

话至尾处,金夫人闪动的双眸愈加晶莹闪亮,细细看去,竟是噙满了泪珠,她仿若一朵初开的牡丹,又娇又艳。

从这番话中,林声笙听不出她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琢磨一会儿,觉得应是后者偏多,毕竟像她这等身份,何须如此在意一位不中用的婆子?

再瞧那李妈妈,目光呆滞,时笑时愁,似是三岁小儿,她虽不像寻常痴傻患者般邋里邋遢、蓬头垢面,可她那发髻太过规整,显然是进来前刚被精心梳理过的。林声笙便更加断定这金夫人在逢场作戏。

可惜,满堂宾客已被美人蛊惑,一个接一个表态定竭尽全力,有鬼驱鬼,有妖捉妖,彷佛没有那五百两白银的奖赏,也会为金夫人赴汤蹈火。

林声笙想起来此路上,宋安于她之前看出牛车一事暗藏玄机,便悄声问他:“大师兄,此事你怎么看,可瞧出这金夫人在捣鼓什么名堂?”

宋安回:“听,听她,言语,我觉得,她,应是,诚,诚心,为那,李妈妈,考虑。”

林声笙盯紧宋安,这人不是看不见吗?仅仅听了几句娇滴滴的话便昏头了?

果真,天下男人一般黑。

*

巳时,烈日高悬。

金宅门前香灰弥漫。

一位玄衣方士一面撒灰,一面振振有词,求麟凤龟龙降世,驱邪避凶。

林声笙躲在人群后头,仍被呛得直咳,宋安更是咳喘难耐,险些背过气去。林声笙便拉着宋安往树多的地方躲,恰好碰到早已躲在那儿的黄一恒。

三人见了,各有各的尴尬。

自前厅表态起,二十二位玄学大师便铆足干劲,各显神通。

起初,两三个精通面相、手相的高手自告奋勇,为李妈妈窥相定事,而后,坐于前排的白鬓大师悬八卦镜于门首、窗顶摆驱鬼阵法,又携铜镜四处觅鬼,再到现下,自称来自江湖流派的道长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将香灰撒了漫天……

而业界专家黄一恒,一开战就没了踪影,哪料竟是在这旮旯里浑水摸鱼。

林声笙打扑了下裙摆的香灰,眯眼笑道:“黄大师,看您云淡风轻的样子,想必已有驱鬼之策了。”

黄一恒嘴角抽动了几下,捋着拂尘道:“不错,我在此静观天象,已锁定鬼邪所在。”

林声笙望天,树影婆娑,明日刺眼。

“黄大师您可真神,白日里竟也能观摩天象!敢问您所修何术啊?”

“紫薇,斗数。”

林声笙本欲接着讽刺,一听这四个字,眼前忽而闪亮。

丁乙门虽以奇门遁甲为立派之根,但其他玄学之术也多少有所涉猎,按原身的记忆,这紫薇斗术极其高深,本质乃星相之术,可又不全然属星相之术,其中不仅蕴含天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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