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深渊巨口的前一瞬仿佛被拉长，鲲慢慢合拢口腔，能照入的光线也越发少。
有什么从头顶迅速飞落，几乎趁着鲲阖口的间隙钻进来，朝她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
是鲲口中如同泔水发酵半个月的恶臭，把她熏出幻觉了吗？
她被喻谦光径直扑倒在鲲的上颌上，堪堪免于被鲲的舌头扫入咽喉。
“你！”她又气又恼，“不是送你走了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就没见过上赶着找死的！
“可是……你还在这里。”他委屈，“不能让洛洛一个人在这。”
鲲已沉入水底，口腔内漆黑一片，只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在黑暗里闪烁，似有泪光。
罢了。
总归……来都来了。
“再有之后——”洛凝话到嘴边又转了圈，恶狠狠威胁，“没有之后，让你走就走，不许再回来拖后腿！”
「恶毒女配经典语录+1，人设饱满度+1，恭喜宿主获得积分100。」
像是自知愧对于她，995给积分也比平常大方，但很显然并不足以让她原谅它。
喻谦光微愣了愣，他本就非玄清本门子弟，在那样的危机时刻她还折返已让他极为惊诧，这番又对他如此……
自成为无相花宫少宫主以来，就无人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你既当了少宫主，便要承担起少宫主的责任。”
——“若有危难，应当如何？”
——“便是死，也不能堕了我无相花宫的威名！”
——“复兴花宫的使命在你肩上，你这般资质不好好修习剑法，偏爱摆弄那些旁门左道！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可她说，不许他以身犯险。
洛凝见他出神，从储物戒中取出夜明珠，凑近了端详他，“你——我也没凶你啊……”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整得她就好像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就是在这里不许你用火折子嘛，”她塞了一颗明珠到他手里，“用夜明珠也一样的啊。”
这里这么臭，鬼知道有些什么易燃易爆炸的气体。再一点火，要是把人家嘴炸了，他们是能出去了，但是不是全须全尾的就不好说了。
明珠映照下，清冷辉光落在她侧颜，温柔地不像话。
喻谦光任凭她拉着向前，也不问去处，听话得像个刚得了糖的孩子。
从口腔内部来看，构造大致与霄云殿内博物志所述吻合，但还是有不一样的。
鲲用来过滤食物的须板上缠绕太多异物，经年腐烂，散发恶臭。
“是吞噬了沾染魔息之物。”喻谦光借光将须板上看得清楚，“须板被魔息腐蚀失能，才会有如此多的食物残渣，在鲲的口腔内腐烂发臭。”
“沾染魔息之物？”她不由得想到方才海面上斩之不尽的鬼手，这些鬼手遇鲲则退，很不寻常。
她视线又落在须板上，修士虽可屏息，但她瞧着这些污秽缠绕也甚是碍眼，往日过目的都是师尊雪白整洁的素衣罗裳，连头发丝都精致到发尾，多年潜移默化下来看不得这些乌糟糟的。
洛凝皓腕一翻，长剑应声而起，旋转间灵光逼人，飞速掠过须板每一条缝隙，快到只见剑光残影。
配之她宛如灵蛇的身形，不多时便已经将鲲口内须板扫了一个来回，将缠绕其间的魔息寸寸斩断剔除。
喻谦光在旁看得入神，忽然明白往日母亲逼他早晚习剑的原因。
若能至此，无相花宫何愁不能名满天下？又怎至一朝覆灭的地步？
只可惜……
“喻大公子？”洛凝收剑，“津舟？”
他骤然回神，“洛洛，你……”
置身鲲口之中还要做这样的事情无疑是危险的，在密闭昏暗的环境下还不能损及鲲分毫，不仅考验剑术，更要求精准和细致程度。
可她不过几息的功夫，这就……结束了？
更惊人的是，她居然能斩断魔息——
他往日怎么刺砍劈断，都不能破魔息分毫。
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有些疑惑，不过是拿剑当牙签给鲲剔了一下须板而已，喻谦光怎么这副表情。
其外的鲲似要潜入深海，四周翻覆，周遭海水涌来，洛凝抽出腰带将他拦腰卷来，两人站在同侧看着须板打开，海水奔涌着向更深处消失不见。
“险些被鲲吞入喉腹，是我疏忽了，多谢洛洛相救。”
“不客气。”她松开他，指着一方的漆黑孔道，“迟早有再浮上海面换气的时候，届时我们从此处便能离开。”
她方才还在犹豫，博物志上载鲲的内部构造她没细看，而这里的两条道，呼吸道和消化道难以区分，不过有了方才这一遭便有了答案。
看来以后师尊罚抄的时候，得认真点抄书了。
洛凝这么想着，没注意到方才那条腰带已被默默收入某人袖中。
而在夜明珠照不到的暗处，她腰间悬着的玲珑鉴闪过不易察觉的辉光。
又过了许久鲲终于有了异动，但鲲沉入深海的游走方向始终未变，亦很有可能是为了张口捕猎。
喻谦光下意识抓紧她的手腕，不多时鲲的喉道深处有微弱气流涌动，洛凝展眉，“是要换气了！我们走！”
话音未落，二人被紧随而至的巨大骤风卷起，风中裹挟着水浪潮气，将二人袖摆衣裳吹得猎猎作响。
黑暗孔道比起口腔要逼仄不少，好在半柱香的失重飞行后，孔道尽头终于打开，有光线透了进来。
“唔哇！”人被高高抛起，再睁眼便是广袤无际的汪洋四海，洛凝结束漫长屏息深吸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
还是有点臭的，衣裳都沾上味道了。
喻谦光看着她吸了吸鼻子，又嫌弃皱眉的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欲要拂开她脸颊湿发，而对上她的视线后又收回了手，抿了抿唇又从衣襟中掏出一方锦帕。
“洛洛拿去擦擦脸吧。”他道。
“我不用。”她坐在鲲背上，拧了拧衣袖上的水，“津舟自己留着用吧。”
他跟她是一起被鲲吞的，大家都染上了那种味道，这帕子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即便有除尘诀，她也没觉得能多干净，回去还得多泡泡去去味。
要是师尊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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