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下了一场雨,墓园地面还是湿哒哒的。
傍边道路刚清理了杂草,空气里弥漫着青草香味。
梁可风站在梁耀祖和梁可儿的墓前,放下鲜花水果,双手合十,她没什么可祈求的,如果有来生,希望他们能早点投胎投个好人家。
站她身后的坤叔道:“我们交了钱给墓园管理处,他们会定期来除草。大小姐你放心吧。”
祭拜完,梁可风从另外一侧下山。
程咬金早等在路口,他指了指身后不远的新墓:“丧明墓地就在那边。”
这一边的墓地还没怎么开发,就丧明自己一个人的墓碑,孤零零立在那里。
梁可风跟着程咬金走过去,丧明死后没有举行葬礼,静悄悄下葬,不过墓地占地面积不小。
看得出来,松字头堂口花了重本给他建墓。
碑石上有他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他竟有些书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是陌生,好像不认识似的。
碑文左下角落款是他的妹妹秦秀明。
梁可风送上一束花,站在墓前,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她可以确定,她的到来,就像蝴蝶效应般,在有意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丧明。
如果她能成功完成任务,她还会改变更多人的命运,直至三大社团灭亡。
如果完不成任务,她自己也灰飞烟灭,说谁欠谁都枉然。
从墓园出来,梁可风对坤叔说:“我这边有个小妹妹马上中四毕业要找工作,坤叔你看看咱们总店办公室是不是缺人,如果缺人,就给她安排在办公室上班。梁记如果不缺人,你想办法在合作伙伴里帮她找一份办公室的工作。”
坤叔道:“我们办公室可以安排,看她个人喜不喜欢,如果她不喜欢,那让她去高律师办公室也可以。”
梁可风想了想:“如果高律师那边可以安排,那就让她去高律师那边。”
最起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帮阿欢改变命运,走出四方城寨。
*
阿欢换上了梁可风送她的新裙子,敲门进来,“风姐,好看吗?”
梁可风也刚换好衣服,藕荷色衬衫,配浅咖色高腰裤。
她仔细打量着阿欢,笑道:“好看。把腰收一下更好。”
说着她帮阿欢把腰间系带往后扎起来。
小桃子换了一套公主裙,蹦跳着爬上楼来,甜甜喊道:“风姐姐,欢姐姐,好婶催你们快点啦。”
“来啦。”梁可风拿上手提包,牵着小桃子下楼。
他们今天要去云雀楼喝忠直叔女儿和利厂长儿子的喜酒。
没有被邀请的剃头佬多少有点醋意,“跟他们又不熟,还要搭钱去饮喜酒,也不知道你们图什么。”
好婶穿了一身只有喝喜酒才会穿的深紫色旗袍,笑道:“他们这些有钱人摆喜酒,难道会贪我的红包仔咩?红包最多折个角就会退回来,白赚一餐喜酒,我们为什么不去?”
猪头威笑话剃头佬:“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那么凄凉,不如这样,我吃亏点,带埋你一起去喝喜酒啊。就说你是我们北门卫的人。”
“切!我还要出摊,没空。”
走在前面的阿欢回过头来喊他们:“走啦,再不去开席了。”
*
利刘联姻包下了整栋云雀楼,梁可风和啸哥被安排在一楼主桌,程咬金猪头威在一楼包厢,好叔好婶则被安排在二楼,大家都打散了。
开席之前,阿风和阿欢在二楼吃瓜聊天,她们坐在靠窗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旁边的榨油作坊。
一辆面包车从油坊开出来,没多久,又看见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油坊门口。
那是丧明常坐的车,她第一次在红沙湾遇见他时,他就坐那辆车过来的。
只见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骨钉。
骨钉接手了丧明手上的私烟生意,现在是松字头堂口说一不二的人了。
因为这段时间丧明发生了意外,原本进货的计划被取消,布凯辛目前还没有对私烟仓库采取行动。
“喂!阿风!”有人跟她打招呼。
梁可风抬起头,发现是马骝。
她站起来打招呼:“马骝哥!你离那么近,怎么才来?”
马骝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一早就来了,来了又回去忙别的事。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们中心区糖果厂改革做的不错,生意很好啊。”
梁可风笑道:“才刚刚开始,要下半年才能看出成绩。”
马骝摇了摇手指:“我听说很多大
超市都上架了你们的糖果,我看好你们骏兴。哎,那你们纺织厂怎么办?也要改革吗?”
纺织厂迟早是要关的,等过两年内地改革开放,之后大量劳动密集型工厂会内迁到珠三角,纺织厂没有前途。
梁可风笑道:“如果糖果厂改革效果好,后面纺织厂就可能不做了,专心做强做大骏兴糖果厂。”
“你这个方向是对的,专心做好一件事,总比什么都敲一棒槌,结果什么都做不好强。”聊了一会儿,马骝拈起桌上的花生米吃起来,他靠过来小声问:“丧明的事,你听说了吗?”
梁可风预料到马骝会跟她提丧明,她只能装傻:“知道一些,具体不太清楚。”
马骝:“就前几天,交通意外,撞车,然后爆炸……”
梁可风微微抿唇没接话。
马骝感叹:“你说,做人怎么就那么化学呢,说没就没了。出来混社会,那就更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刀口之下。所以,我向来反对捞偏门。”
明明在捞偏门的马骝说自己向来反对捞偏门,就有点搞笑。
不过在双龙堂的众多坐馆里,马骝确实算是道德感比较强的一位。
马骝重重叹了一声,“丧明他妹妹可怜,匆匆忙忙被接回来,发现自己亲哥没了。”
梁可风问:“明哥的妹妹接下来怎么办?她还出国吗?”
马骝:“要回学校拿毕业证吧,听说毕业回港准备考警察。不过丧明给她留了这么多钱,打瘸脚也不用愁啦。”
梁可风点头,原书女主还是有光环的,起码主线没有被改变。
按照原书剧情,秦秀明会考进警队,之后进入重案组,跟布凯辛成为欢喜冤家。
梁可风小声探听:“现在骨钉顶了丧明的位置吗?”
马骝微微一愣,似乎是认为梁可风提出这个问题有点离谱,他摇头:“怎么可能?!在洪门,做什么位置都是要论资排辈的,骨钉资历肯定不够,我听说揸数田七要上位坐松字头坐馆的位置。不过骨钉虽然还坐不上坐馆,但他现在负责打理私烟生意,钱途大把啦。”
梁可风往窗外瞥了一眼,丧明常坐那辆车,已经离开。
她抬头微微往外一歪:“我刚看到骨钉,坐着丧明以前的车就停在路口,不知道他来
做什么?”
马骝装傻:“哪里?”
“就楼下四方街。”梁可风没有提榨油坊她随口试探道:“丧明走了你们还有来往吗?”
马骝拿出烟点上:“这是他送我的烟还挺好抽。”
梁可风装作没听懂:“看着是贵价烟骨钉也舍得花钱。”
这哪里需要骨钉花钱。
马骝抽着烟再次靠前来:“阿风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老柴的死跟你哥有没有关系?”
“马骝哥你怎么这么问?”
马骝靠过来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遇见认识的挥手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道:“外面都在传你哥为了替肥强报仇把老柴杀了。”
梁可风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老柴不是被警察杀的吗?”
马骝消息很灵通:“听说不是警察没开枪是被别人杀的。当时老柴不知道跟谁做交易十有八九是跟越南帮做买卖被O记围堵老柴在逃出来的途中被人杀了传闻都说不是警察杀的。”
梁可风摇头否定:“那天我阑尾炎去医院了我哥送我去的。”
马骝:“但外面都传是你哥杀老柴。我还听说老柴弟弟柴荣飞出2万悬赏要买阿金的命最近你们出门要小心点。”
2万悬赏要阿金的命?赏金那么低愿意冒险的应该不多。
梁可风感谢道:“多谢马骝哥提醒。”
“客气什么。我们是自己人。”
正聊着西区坐馆笑口李上楼来了
远远看见他们笑口李上前打招呼:“马骝阿风你们找了个好位置楼下实在太吵了。”
马骝跟他吹水聊了一会儿。
笑口李看向梁可风道:“阿风你们糖果厂最近进出车辆太多了我刚跟啸哥说了我们西区的路长年被车压都压坏了大家意见很大以后你们递上来的申请单可能不会每辆车都批而且通车费也得涨。”
这个笑口李是个十足的笑面虎伪君子他看中区改革初见成效想来分一杯羹不说还想趁机拿捏他们。
梁可风问:“每辆车的通车费要加价多少?”
笑口李:“这个我们还要认真研究等研究出方案会先通知你们。”
看出了笑口李的意图马骝不禁出言嘲讽:“哇笑口李啸哥才上台人家刚开始改革猪都还没养肥你就拦腰来一刀小心砍到你自己啊。”
笑口李:“我们西区的道路压坏了你们南区出钱修吗?你们南区的楼建得密密麻麻连辆单车都通不过我们西区为了保留这条通车路做了多少牺牲这么多年没加价了我们现在研究加价有什么不妥?”
马骝:“四方城寨的例金也这么多年没涨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涨?”
笑口李:“就是啊例金又不能涨还不让我涨通车费?”
马骝:“你加通车费小心啸哥以后不批你们的报销。”
笑口李:“那我就不上交例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怼梁可风坐在一旁听着好婶一家静静吃瓜都不敢插嘴。
笑口李老婆李太太从洗手间出来都说这个李太太长得风姿过人和阿辉的关系不清不楚梁可风不免多看了对方两眼。
李太太比笑口李至少小十多岁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穿着一身暖金色的旗袍眉眼间风流婉转确实有几分姿色。
笑口李显然很疼老婆不然不至于老婆上个厕所都要陪着上楼来。
笑口李对自家颇有姿色的老婆很是骄傲他趁机把太太介绍给梁可风:“阿风这位是我太太你们以前没见过吧?”
没见过。
梁可风微笑着打招呼:“李太你好!”
笑口李指着阿风对他太太说:“这位就是城寨女英雄啸哥表妹阿风你听说过的。”
李太太盯着梁可风眼神颇为意外毕竟在四方城寨遇见美人不容易她伸出手来:“阿风我见过你。”
笑口李诧异:“哦你们在哪里见过?”
李太太:“在海马剧院我和咪咪去看芭蕾舞剧我看见阿风一个人站在前厅等入场。我这个人最喜欢美人当时我对你印象很深刻。我还跟咪咪说怎么会有这么白
刚才听见李太太说见过自己梁可风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听见是海马剧院偶遇才放下心来。
她道:“偶尔看看没有特别研究。”
李太太不信:“我看你这是谦虚。那天的《夜色天鹅湖》挺有深度的一般人没这样的欣赏水平。”
梁可风不想深聊只好敷衍笑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李太太热情依旧:“这个舞剧是我师弟策划监督的下个月还有加场表演到时候我拿了票我们一起去看。”
面对李太太的热情梁可风笑道:“行啊我们到时候再约。”
去不去以后另说但不能当面直接拒绝。
她又招呼:“李太你要不要坐?”
“你不用交我李太那么客气叫我文姐就行。”
“文姐你坐。”
还没来得及坐楼下有人来请他们入席梁可风跟好婶阿欢他们打了声招呼先下楼去。
文姐则直接上前揽着梁可风的手边走边聊才认识不过几分钟仿佛是多年老友这位李太太是个社交能手很会找话题聊天。
笑口李无奈跟马骝抱怨:“你看看女人多善变有知己就不要老公了。”
马骝笑话他:“你想挽手啊我手给你挽。”
“痴线!”
今天举行的是中式婚宴新娘一身手工刺绣的裙褂端庄秀雅
梁可风问:“你跟李叔结婚的时候没穿裙褂吗?”
文姐摇头:“都叫我李太我都不知道我是妾室还是二奶亦或者是情妇。是不是很可怜?”
梁可风:“……”
那还是原配夫人比较可怜。
文姐又道:“大婆出车祸双脚断了不能出门我不过是老李买回来能伺候他上床能带出去应酬的女人。有的时候睡醒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梁可风略微一顿没有接话。
交浅言深文姐忽然一番感叹让梁可风多少有些不适。
对文姐了解甚少她也不好多评价只能岔开话题:“文姐你说新娘手上的金镯子有几个?”
文姐顿时来了兴趣:“我数一数。一边有1、2、3……十二个哇两只手加起来二十四个。忠直叔嫁女儿真是舍得花钱。”
梁可
风看着金光闪闪的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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