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

永定侯府主院之中,烛火通明。

雨依旧还在下,只是不再打雷了。

裴妄怀身上的袍衫早已经湿透,姜今也被他护住,虽不至于同他那样狼狈,但披风之下的衣衫并未穿整齐。

她拎着裙摆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要迈入主院正屋的门。

却被男人一个转身,直接挡在廊道之中。

“阿兄...?”她不解抬眸。

裴妄怀垂眸看她,神色好似十分平静,可偶尔被烛火映衬出的瞳孔锐芒中却依旧挟带着偏执的戾气。

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回去换衣服。”

姜今也担心他的伤,“我没被雨淋到。”

“先给你上药,待会儿再回去换衣服,好不好?”

她披着他的披风,伞面又倾斜于她,除了鞋面和衣摆,全身上下都未沾到雨丝。

但裴妄怀没应她。

吩咐一旁的管家陈叔,“带小姐回凝曦院。”

“是,”陈叔看着半夜归家的两人,一个穿着单薄,一个身上伤口崩裂,眼底满是心疼。

“小姐,您先回凝曦院吧。”

姜今也看向裴妄怀被血和雨水浸湿的衣袍,视线上移,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上,终是没有再坚持,乖乖跟着陈叔回了凝曦院。

直至看着少女的身影拐过影壁,裴妄怀倏地敛下眼眸,高大的身躯猝不及防晃了晃。

一旁的擎云连忙上前扶住他,“侯爷,药已经准备好了。”

*

主院的正屋之中,丹砂炉烟袅袅,压不住满室浓重的药味。

屏风之后,裴妄怀赤着上身,坐在椅榻上。

男人身前的伤口已经彻底裂开,原本包着的纱布被染红,府医小心翼翼地拆下来。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再严重的伤都受过。

这点伤并未放在心上。

府医动作利落,快速给伤口清洁过后,又重新上了药,再用纱布缠上。

做完这一切,府医拎着医箱站起身,想了想,仍是道,“侯爷,这伤口虽然不深,但也得好好养着才是。”

府医姓周,是永定侯府里的老人了,与陈叔差不了几岁,对裴妄怀的脾性足够了解。

知晓今夜雷雨,裴妄怀必定会不辞手段出去抓人。

也正是因为跟在裴妄怀身边足够久,才敢在这样的夜晚多言。

裴妄怀睨他一眼,顺手将搭在一旁的里衣扯过来,语气浑不在意,“小伤,死不了。”

“这...”周大夫欲言又止,却是没再多劝,背着药箱退了出去。

外头的雨依旧未停,雨水沿着屋檐而下,织就一帘帘雨幕。

擎云端着药过来时,正好遇上了另一名侍卫擎风,后者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

看木盒纹路,像是女子之物。

两人一前一后入内,擎风将木盒奉上,“侯爷,这是在那边屋里发现的。”

适才裴妄怀带着姜今也直接回来,擎风和其他侍卫留在那院子里善后。

处理完尸体之后,他在屋里发现了这个小木盒,猜测应是姜今也的东西,便带了回来。

裴妄怀认得这个木盒,是姜今也以前用来装首饰的。

他伸手接过,打开。

首饰盒里没有任何饰品,只有一叠书信。

每一个信封上边都写着四个大字:姑娘亲启。

他眼眸微敛,半晌没有开口,只捏着信件的那只大手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

擎云和擎风微微撩起眼皮,便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已经染上阴沉,周身涌动着阴鸷气场。

这些信件是谁写的?

一目了然。

姜今也急匆匆从侯府逃走,什么东西也没带,将盒子里的首饰全留下来,只带走了卢鸿宇以前给她写的信件。

裴妄怀深吸口气,倏地轻笑出声,抬手端起桌上的药汤,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瞬,在他要将药碗放回去时...

“嘭”的一声,药碗在他手中应声而碎。

男人怒极反笑,眼底的锐芒浓郁。

擎云和擎风皆是一愣,擎风硬着头皮正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轻软声音。

“阿兄...”

姜今也已经换好衣裳,不知何时过来了,就站在门边,看着屋里这一切。

最终视线定在裴妄怀手里拿着的那个小木盒上边。

瞬间头皮发麻。

擎云和擎风极有眼力见,将地上的药碗碎片捡起后,立刻行礼退出。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烛火通明,因为适才周大夫在上药,因此开了窗散去气味。

此刻夜风裹挟着雨丝拂入内,透着些许湿润。

而裴妄怀就坐在椅榻上,长腿大敞着,上身仅着单薄的里衣,甚至连衣襟都没有规整系好。

散漫不羁,却又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鸷戾气。

姜今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阿兄,你听我解释。”

他抬眸,幽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朝她招手,“过来。”

姜今也步子都挪不开,手下意识抠住门框。

虽然她如今知晓无论什么情况下,裴妄怀都不会伤害自己,但重活一世没有让她的胆子长成两倍大,一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她仍旧会本能地害怕。

裴妄怀紧紧盯着她把在门边上,用力得微微发白的指尖,“怎么?还没想好找什么理由来糊弄我?”

他是不是该赞她一句视钱财如粪土?

离开侯府居然连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带。

这些破信件能让她吃饱穿暖吗?!

姜今也深吸一口气,挪着步子来到他身边。

那个小木盒就放在他身侧的矮几上,她只要稍稍瞥一眼,就能看到信封上那“姑娘亲启”的四个大字。

她自然知晓这些信件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

以前不懂事,觉得卢鸿宇文采斐然又对她有深情厚意,如今再回想起来,只觉每个字都令人腻烦作呕。

裴妄怀抬眸看着她。

少女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新的衣裙,许是因为夜深,垂落的黑发没再挽起,就这么柔顺地披在她肩头。

望向他的眸子干净澄澈,还有害怕过后强压下的镇定。

他将木盒推到她面前,语气凉凉,“你自己决定,要如何处理这些信件。”

再敢留下来,今夜她别想踏出这扇门。

姜今也将一旁桌上的小烛台拿过来,没有半分犹豫,“烧掉。”

话落,她直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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