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谢凛回到未央宫,江云舒正轻轻哼着今日听的戏里头的调子。

谢凛不必主动去问,立春就会在他每日回来时主动禀告,江云舒今日都做了什么。

谢凛不觉得自己想知道这个。

至于立春为什么会觉得他想知道,以及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制止立春这样做……

谢凛从来没考虑过这两个问题。

江云舒嘴里的调子荒腔走板得厉害,谢凛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她哼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从她的声音里,谢凛能听出来她发自内心的愉悦。

“今日和吴太后一起听戏,很高兴?”

江云舒点头:“嗯!”

她主动将今日听戏的见闻告诉谢凛:“水榭四周全挂上纱帐,坐在里头赏戏极舒服……”

谢凛不在意这些,他问道:“吴太后与你都聊了什么?”

谢凛不信吴太后是真心与江云舒相交,只有江云舒这样的傻子才会信。

在家中,她尚且是侯府的正经姑娘,她那个嫡姐都瞧不起她。

如今江云舒怎么会相信,吴太后能瞧得起她?

天下人皆是如此……好比那些文臣武将,一边怕他怕得要死,一边又在心中瞧不起他是无根之人。

吴太后畏惧江云舒有他的宠爱,可从心底,自然也是瞧不起江云舒的。

但是吴太后的用意,谢凛竟然也看不透。

他安插在吴太后身边的暗桩,也没有禀告任何有用的消息。

正因此,谢凛没有拦着江云舒与吴太后交际,他总要看清吴太后的谋算。

谢凛想,吴太后究竟在谋算什么,从她与江云舒的对话中,总能窥探一二。

然后谢凛就听到了江云舒吐槽戏文的一二三四点……

谢凛神色复杂:“你们只聊了这个?”

江云舒看到谢凛的眼神,误会了。吴太后请她听戏,她吐槽了好多剧情,听起来是挺奇葩的?

江云舒澄清道:“每次都是太后问我,我才说的。”

“而且我不止说了戏文的不妥之处,也夸了很多,戏子的唱腔、水榭的美景……我全都夸了!”

谢凛听到江云舒说,都是吴太后先问的,隐约猜到吴太后想从中窥探什么……得到这样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不知道吴太后作何感想?

谢凛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你说了一堆戏本子这不好那不好,难道还想自己写戏本子不成?”

江云舒惊讶地瞪大眼睛:“掌印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谢凛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云舒竟是这种反应,他皱眉:“你真想写?”

江云舒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凛:“可以吗?”

“想写就写。”谢凛心念一转,“你这样问我,是想用书房?”

“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随便你用,但我的东西不能乱碰。”

江云舒愕然地睁大眼睛,不,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谢凛怎么突然想到书房上头去的?

如果说未央宫是谢凛的洁癖发作区,谢凛的书房就是他的重度无菌区!

谢凛的书房从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入,整理丢弃的活都是谢凛自己动手,宫人打扫灰尘,也必须要在谢凛的眼皮底下。

如今谢凛竟然允许她用书房?

江云舒不敢说……她其实没有想用书房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每次进书房之前,是不是要沐浴焚香?”

谢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江云舒认真琢磨谢凛这个眼神的含义,这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啊?

谢凛看到江云舒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气别人的时候,谢凛觉得好笑,气到自己的时候,他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谢凛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不用,记得换鞋。”

江云舒立刻点头,明白,就像小时候进机房要穿鞋套嘛。

“不如掌印现在就领着我去书房看看?”江云舒看向谢凛,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进书房还是谢凛在的时候比较好,毕竟是谢凛非常私密的私人领地。

谢凛领着江云舒进入书房的时候,立春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他是在做梦吗?掌印竟然领着江姑娘进书房了。

看来他以后,要对江姑娘客气再客气,巴结再巴结,怎么客气怎么巴结都不为过。

江云舒进了书房,已经做好赞叹的准备,然而赞叹的声音却卡在自己的喉咙中。

未央宫中,江云舒目之所及,处处奢华至极。

江云舒本以为谢凛的书房,定然也是同样的奢华,可她走进书房后却发现截然相反。

谢凛的书房,如果用现代的词来形容,那就是极简风。

一面墙的书柜,紧紧靠在墙上,上头摆满了书。

木料虽然名贵,但竟简朴到一丝雕花也无。

一张长长的书案,一把椅子,别无其他。

江云舒左看右看,她在书房里坐哪里啊?

谢凛看出她心中所想,吩咐立春:“再去找一把椅子,凑成一对。”

立春心中叫苦,当初工匠打椅子的时候,谢凛这把椅子可是独一无二的一把。哪个工匠敢再

打和九千岁一模一样的椅子?

可现在九千岁说要凑成一对,那就得凑成一对,立春干脆地应下,准备今晚就去抓木匠。

他不睡觉,木匠也别想睡。

谢凛吩咐完之后,伸手指着书案的一边,说道:“以后你的椅子就放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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