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青山连绵,云雾漫过重峦叠嶂。

雪停了,雪水化成一股溪流,欢快淌过山脚下的树林,林中落叶萧瑟,静静伫立着一座墓碑。

顾西瑗在几步外停下,踯躅不愿上前。

好像看不见墓碑,就能幻想碑下埋着的人还活在世间。

“是你埋了他们?”

难怪她翻遍山崖上下,都找不到青鸾红绡的尸首。

闵温站在她身边,叹了一声:“无冤无仇,各为其主罢了。”

顾西瑗沉默了。

“你为何要收徒?”

“大抵是太无聊了,看见好苗子就想拉扯一下。当初师父就是这么捡的我,也算给江湖留后了。”

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肩上,清风拂起顾西瑗的额发,她眼眸清澄,回身看他:“我不会拜师。”

“我可以给你银子,买酒或者养老,随你的便。条件是,你以后不能再接别的单子了。”

高居江湖榜首的绝顶高手,闵温这样的大杀器,一旦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动辄便会掀起血雨腥风。

能把他握在手里,对大夏山河稳固也是有益的。

闵温掀起眼皮,懒散地一针见血:“不愧是东宫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之人,考虑就是周全。你这是答应了?”

顾西瑗大方道:“你说得对,各为其主罢了。祸首已经铲除,你不过是杀人的刀而已,没道理抓着你不放。”

“还算通透。”闵温愈发对她满意,“听说,东宫大婚那日,你对废太子动刀了?”

他颇感兴趣地抄起手:“可惜没能亲眼目睹那场面。如今这位太子,正是那日为你跳崖赴死的六皇子吧?嫁给他,想来再无后顾之忧,怎么瞧着你不怎么高兴?”

顾西瑗:“你高兴,你怎么不嫁?”

闵温被她一噎,哈哈大笑起来:“有趣,你这性子,倒比长相有趣多了!”

“少套我的话。”顾西瑗警告他。

“怎么就成套话了,随便聊一聊罢了,增进一下师徒情谊,你也可以问我啊。”

“没兴趣。”

“既没兴趣,为何答应跟我学功夫啊?”闵温像十万个为什么,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叭叭,“你还有想杀的人?跟为师说一声就是,送你一颗人头,权当是拜师礼物了。”

顾西瑗脚步一顿,再次重申:“我没有拜师,这是金钱交易。”

闵温充耳不闻,托着腮认真思索:“如今还能压你一头的,宫里宫外实在没几个……总不会是你那位太子夫君吧?哈哈哈。”

他没心没肺地开个玩笑,少女却沉默了,没有换来任何否认或辩解。

“你玩真的?”他一个杀手都震惊了。

那是枕边人啊。

这小丫头,他果真没看错人,心肝都是黑的啊。

“不要随便开储君的玩笑,当心你的脑袋。”半晌,顾西瑗的声音悠悠传来,“但你说得对,人还得靠自己,本事学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不惧怕。”

闵温觉得她完全不像世间那些耽于情爱你侬我侬的女子,冷酷得像个天生的杀手。

谁懂啊,这种完全不信任何人的状态,真的很符合他这种独狼杀手的生活常态!

闵温再一次感叹自己独到的眼光。

他是如何从这张乖巧可爱的娃娃脸下,一眼发现了她黑黢黢的灵魂!这就叫眼光!

或者说,同类相吸!

完全不知旁边人九转十八弯的心路,顾西瑗蹲在地上,掬起溪水洗脸。

青鸾红绡死了,缪寅也死了,她宛如失去了双臂和眼耳,如今的确需要培养自己人。

闵温的出现最初叫她如临大敌,可发觉他并无敌意之后,她意识到这是块天上掉下的馅饼,刚好砸在她的头上。

跟着江湖第一高手学功夫,再烂的资质都差不到哪里去,今后至少自保不成问题。

她望着溪面的倒影,水珠顺着鼻尖滴落,漾开圈圈涟漪,模糊了轮廓。

人心善变,新鲜劲儿一过,难保不会陡然生变。

殷明垠储君的身份,注定他与她永不平等。

只要他不动顾家,她会陪他好好过完这辈子。但若有朝一日,他不想好好过了,皇权压顶之日,便也别怪她掀翻桌子。

*

顾西瑗跟着闵温在溪畔竹林学了一下午的轻功。

高手不愧是高手,比她哥强多了。

顾西瑗最初还抱着学习的心态,后面她完全是放开在玩了,闵温的教学方式还挺现代化,玩耍中练习,事半功倍。

一片落叶漂在溪面,高大的男人足尖点水而过,快得像一道残影,不留半寸涟漪。

她看得目瞪口呆,又菜又爱玩,练了几次,每每差点落水,被看护鸡崽似的人一记石子打回岸边,裙摆沾了水,爬起再战。

“慢慢来吧,不着急。”闵温打了个哈欠,让她自己练,他找了个阴凉地儿打瞌睡去了。

顾西瑗兴致勃勃,踩着高大的竹节,纵身来去,先从简单的练起。

她小时候也缠着顾长意学功夫,都穿到古代了,不学点飞檐走壁的功夫,怎么对得起来这一趟!

顾西瑗玩得一身毛毛躁躁,运动格外解压,与闵温道别,精神抖擞回去的时候,一进城门,看见满京城的官兵严阵以待。

为首的见了她喜极而泣:“是太子妃!”

顾西瑗:?

一群官兵高高兴兴把太子妃“押”回了将军府。

一进府门,顾西瑗就察觉气氛不太对劲,太静了。这一路,京城街道上到处都是官兵,他们像在抓什么罪犯,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府内也一样,一群官兵把守得密不漏风,连一个下人都看不见。

明明她离开前还是欢声笑语的过年氛围,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爹爹,我回来了。”

顾西瑗揉着眼睛,走进堂屋,看见屋里塞满了人。

连亲戚家那几个在雪地里玩耍的小孩,都齐刷刷被赶进了屋里,一群人挨挨挤挤的,像关在笼子里的鸡兔。

她一进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跟城门口的官兵一样,像见了救星一般,猛然松一口气。

堂屋正中央,圆桌向东的尊位上,年轻的太子坐在那里,脸色煞白,黑眸沉沉如水。

见她回来,殷明垠猛然起身,紧锁的眉松开,眼尾一瞬沁红,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顾西瑗瞧着这阵仗,摸不着头脑,便去看她爹:“爹爹?”

顾凛之叹:“去哪儿了?”

“出去玩了。”

“都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贪玩。”

顾西瑗不满:“嫁了人就不能玩了?”

顾凛之一脸无奈,余光瞥了一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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