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到了最浓时,曙光也在暗不见底的地方酝酿。

孟弋旋转身,果断向着坐骑走去。

“孟弋!”赵简以为她执意要奔齐,急得大力捽了她的腕子,愠怒,“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适才,对孟弋的质问,赵简没回答“可”或“否”,却答非所问:“胜败乃兵家常事,西门屠只不过早进城了一时半刻而已,如何就赢了?我们有的是翻盘的机会。什么走为上计,孙子净瞎说,没出息的人才遇到事就没头没脑地逃。”

孟弋泛起促狭的笑:“照这么说,你那老祖宗赵盾也没出息了?”

赵盾是赵氏霸业的奠基人,赵氏最有作为的祖先之一,谥号宣子,历仕晋襄公、灵公、成公三朝,权倾朝野,没有赵宣子,就没有而今的赵国。晋灵公顽劣胡闹,草菅人命,赵盾屡次劝谏,触怒晋灵公,惹来杀身之祸,被迫出奔。

孟弋竟然拿自己的祖宗攻讦自己,赵简气得干瞪眼,却无言以对。

孟弋咯咯笑,见赵简气鼓鼓的,赶忙端正姿态,低眉顺目示好:“公子恕罪,玩笑而已,我也知那是馊主意……公子不想知道我的正经主意了?”

赵简当她又要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正欲呵斥她闭嘴,忽然一愣,她说什么,正经主意?

孟弋眼瞳亮如辰星:“我有法子入城。”

***

孟弋骑在最前面,沿着护城河往东走。夜色浓到极致,渐渐稀释开,浓中孕育出了浅淡。她单薄的身形游走在浓浅之间,似是随时要融为一体,飘然而去。

赵简看得一紧,打马上前,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就飞了。

二人并行没几步,由东折向南。

赵简望望她,再掠眼河面。她莫不是在打河渠的主意?

北郭外的这条护城河,沿着郭墙向西蜿蜒,最后南下,注入牛首水。而牛首水,是从邯郸城中流出来的。

有胆大包天的游侠和亡命之徒,会打这河渠的主意。赵简有耳闻,眼见孟弋在两河相交处停下,他一把揪住她的缰绳,阻止:“不行。这法子不妥。”

夤夜,火把照明有限,水底下黑黢黢的,危险得很。

知他所想,孟弋笑着摇头:“公子想错了。我自幼怕水,又不会闭气,说破天也不敢下水的。”

因着前世那片汪洋,她对水畏惧甚深。行走江湖以来,所有逃生的绝技都学了,唯独凫水,断不敢学。

听她这么说,赵简松开了手。只要不下水,上天入地也都由她。

孟弋高举火炬,指着横卧于水上的桥:“我是看看此处桥有没有断。”

虎亲去检查,桥面无虞。

“太好了。”孟弋吩咐,“大家快过桥,轻点,莫被守军发现。”

一行人安然下了桥。行不到一丈远,孟弋下了马,举火照照左右,朝着城墙跟走去,蹲了下来。

赵简跟过去,见她面前两块叠起来的青条石,石边树了一截很矮的木桩,一横一直两块木头捆绑在一起,木桩斜出一枝小杈。这是金文“弋”的象形。赵简心有所悟。

孟弋拳头往地上一捣,“就是这儿了。”

石头被移走,表层土挖开,一张木板出现在众人面前。孟弋手触上去,用力按几下,木板歘地翻开,豁然露出一口大瓮。孟弋把两脚伸进去,熟练地蹲下身,见诸人还在发愣,赶忙解释:“入口小了些,需要匍匐前行,但是安全牢固,我亲自指挥人挖的……钻出去就到城里了。”

匍匐……不就是爬么。赵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谁能想到,城墙下,竟然有这么一条密道!这胆大包天的商人!

稍一分心,那商人的脑袋和上身已经钻入密道中不见了,两只条腿正摇摆着往里缩,赵简不觉想起了往泥穴中钻的鳛鱼,别说,还挺像,这商人可不就比鳛鱼还滑么!看看脚都快没入了,他暗自叫苦,只得认命。

虎深知自家公子又性洁,怎么可能钻密道,正要喊孟弋上来,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一向矜贵自持的公子竟然双脚跨入了瓮口……

不止虎,一干心腹门客、侍卫惊得目瞪口呆。末了,风月场行家羊午最先反应过来:“别傻愣着,留下两人善后,其余人快点下去。”

***

这条密道是用打掉底的大瓮一只接一只连起来的,洞道不宽,仅容一人通行。里面空气充足,看来没少启用。赵简费劲往前爬,忽地明白为何前面那人老是穿着粗陋的外袍了,真想把她拽回来,剖膛破肚,挖心掏肺,看看她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先是向下,后慢慢往上,空间也宽敞起来。

不知行了多久,黑暗中每一息都极为艰难,赵简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前方飘来一个声音:“到了。”

帮、帮、帮—帮——

三短一长,孟弋敲了三次,头顶的木板掀开,有光射入,一张大方脸伸进来:“主人。”

***

这是位于城东的一处贩丝贩布的肆,孟弋以“寡妇孟弋”的名义开设的,弋叟尚不知。因紧挨城墙,为了逃避市吏抽得越来越重的税,孟弋便大着胆子和伙计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挖了这条密道。

净了手面,浆饮入喉,又换了干净衣物,孟弋总算找回做人的感觉了,捧着陶豆,深嗅一口桂子的馥郁,陶醉其中。

打望身边之人,净手洁面,换了簇新的紫色绫袍,他本就生得极好,紫色又为其平添几分风流贵气。孟弋歪着头,放肆地盯着他看,眼珠子眨也不眨,末了,俏皮地说了一句:“我今儿才知道,男子的秀色也是可餐的。”

“……孟、弋!”赵简咬牙切齿。

孟弋背过身去,笑够了方转回身,敛形正色:“公子,密道之事,可否睁只眼闭只眼?”

赵简皮笑肉不笑睨着她。

孟弋抬手发誓:“我发誓,我只夹带几件小物件。除了三名伙计,再无旁人知晓,更没有秦国间谍知晓。”

赵简倾身凑近,郑重质问:“钟离克也不知道?”

男人嫉妒心还真是重。孟弋板起面孔:“公子怎么老挂心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不怕人笑话英雄气短?”

“钻洞子的时候不嫌我儿女情长了?”赵简不满。

孟弋挂上讨好的笑,杏眸晶晶亮:“公子,我胸无大志,只想赚钱。你就当做了场梦,好不好?”

赵简心弦被薄如蝉翼的轻纱撩动:“那你可愿伴我入梦?”

孟弋双颊滚烫:“我……”

“公子,车备好了!”虎在门外煞风景地高喊。

***

公子平安回府,少祁对着鱼肚白的东方天空拜了又拜,准是东皇太一听到了她的祈祷,改明定多备些祭品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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