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物华退后两步,不再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待严书落座中堂后方才开口道,“这位王四婆造串通国子监学子伪造契书,将三个月与一年租期混淆,导致租铺子的商家白花文钱。”
“我先前在东街管事处见过王四婆与一清瘦男子争吵,正是王四婆今日做派,两人争论租期三个月还是一年之事,王四婆说到是请国子监学子秦松大儿子秦落生为双方见证过。”
“之后沈书吏要求请来秦落生当面对证,秦落生推阻自己从未做过此事,契书上写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那契书不知为何突然又改了,由一年变回三个月去了。”
“我想着,这两件事情之间应当是有什么关联的。”
严书诧异一瞬,似乎是没想到还能牵扯上前些日子上赶着求人情的秦大伯家,他手指在桌上敲一敲,发出清脆的骨骼碰撞木头声。
“既然如此,王四婆,你可有什么不同意见?若是有,我们便请沈书吏来对一对。”
年长书吏不愿卸职,躲去街边做微末的小官,年长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不愿意让自己闲着,沈书吏德高望重,在这些百姓眼里最是清正不过。
王四婆面色僵硬,心知事情一对上就会败露,愤愤道:“不必了,就当老婆子施舍给王满,这件铺子我不要了,你拿去便是。”
话是气话,事情却不能如王四婆嘴中一样办。
严书语气严厉,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铺子按正常契书租赁即可,王四婆,若有再犯,便不要怪法理无情了。”
“这间铺子便交由王满继续租赁,为期一年,如何?”严书对王满道。
“如此便好,只是这铺子沾晦气,我可不敢用了,万一哪天王四婆又找上门,咱们可说不过她那巧嘴。”王满拍着胸膛,心有余悸道。
“你,你。”王四婆手捏着帕子指王满,一副气急的模样。
“哎呦,我这张老脸,你们两个都是一丘之貉,一家的猴子分不出山头。”王四婆又看向乐呵呵的秦物华,一甩衣袖朝外走。
严书吏见人群终于散去,松口气也转身离去。
秦物华心里感激,朗声对他道:“改日请大人尝新品。”
严书吏挥挥手,头也不回。
适才王满转过头,装作不经意地多看几眼秦物华身侧的阿大,又像是根本遮掩不住,故意让两人看清楚他就是在观察阿大。
“这位姑娘,你便代我租了吧,我不日就要离开梁洲城了,占着间铺子也没有什么用。”
秦物华错愕指指自己,“我?”,怎么突然就到她的身上了?天降好运的好事突然落到她头上。
“不错不错,我见你仗义执言,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肯定能接下这件铺子的对吧?”他说着,竟然去看秦物华身侧不发一言的阿大的眼色。
这下子就算秦物华假装没看到都不行了,她侧过头看向阿大,扯扯他的衣袖示意阿大弯下身,“租啦?”
阿大奇怪反问道,“为什么问我?物华才是当家的。”
是哦,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秦物华连忙自省,“那我们租了,等下去签契书吧。”
王满自然高声应下,“好好好,两个人真是般配啊,真般配啊。”
眼前人怎么一直说胡话,莫不是出门看病去。秦物华微微蹙眉,很快笑脸相迎,毕竟如此价格低廉地段优良的铺子实在难遇,有人上赶着还不赶快应下,免得旁人捡了便宜去。
两人走完程序,换好契书,王满依依不舍地离去,走之前一步三回头,神情依恋看着阿大。
秦物华:……绝对是去看病的吧,脑子里的。
*
签过契书,铺子就正式记在秦物华名下,她一时心间还没有主意要开什么类型的铺子,索性先把铺子的房屋地板一一检查清楚,心里有数,到时候就知道要增些什么,减些什么,要用什么,不要用什么。
“咱们终于有家里第一件铺子了,再攒攒钱我就把爹娘的铺子也买回来。”秦物华乐颠颠来回来去地逛这间小小的铺子。
阿大面含笑意,看着姑娘一圈圈漾开的裙摆。
他一向寡言,今日更是只伸手护着她,全凭主家发挥。
秦物华想到爹娘留下的铺子,心里又有些难过,她不是没去看过铺子的情况,只是为了还秦落生的赌债,那铺子被秦大伯母压给了赌坊,一时半会要不回来了。
大盛朝有规定,铺子半年之内只可专卖一次,防止有人倒卖铺子谋取私利。
而且,眼下铺子的状况还算完好,也有人好好租用着,希望半年后能顺顺利利买回来,哪怕到时候加钱呢。
秦物华欣喜过后,开始仔细探查铺子的具体状况。
也许是许久未用,铺子里浮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手指一抹,地面瞬间被刮下一层尘土。桌椅板凳都被前任店家搬走了,地面墙壁尚且整齐,稍加修改就又是一件好铺子。王满似乎一整个月都未来看过,只是租个铺子放在这,也没开店也没收拾。
花大价钱租赁铺子,到头来却连看都没来看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秦物华手指抵住下颌,对阿大招了招手。
阿大几步走到秦物华跟前,地上的灰尘被掀起在空气中漂浮。
他依旧穿着从前秦物华买的灰色短衫,穿得久了,几身衣裳翻来覆去穿洗,膝肘等常来回摩挲的地方布料已经被磨得很薄,隐隐透出底下的肌理。
两人之间差着一大截,秦物华不得不仰起头问他,“阿大,你认识王满吗?”
阿大摇摇头,“现在的不认识,从前的不知道。”
现在的,人怎么还分现在的和从前的?秦物华恍然大悟,想起来面前人从前是因为失忆饿得要命昏在小巷被她捡回来的。
她点头拍拍阿大的肩膀,“好吧。”她背过身,仔细察看边边角角,压下心里莫名奇妙的古怪情绪,“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不必告诉我。”
“我不是很擅长离别。”
阿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的记忆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恢复一些,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挥挥袖子什么也不管,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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