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嘉神神秘秘地凑近的时候,谢然心中就有预感,对方八成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话。

在郭嘉悄声说城中有叛徒的时候,谢然更是后悔他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回房休息,而是犹豫地跟上郭嘉。

啊,头疼。

谢然看着郭嘉脸上流于表面的小心和怯懦,不对对方做作的演技发表任何评论。

“叛徒就在这呢。”谢然淡淡应了一声,“说给然听听,抓住了人,奉孝想怎么判?”

既然是叛徒,总要有背叛的对象。

寻常百姓可以卖人卖家,士卒守卫可以卖城门卖军营,官员可以卖城。

这些都是小道。要说起来,现在城中最大的叛徒,大概就是准备卖掉一整个雁门郡连带着太守郭缊的——

谢然本人了。

“哈哈哈哈!”郭嘉瞬间破功,仰在席上差点笑倒过去,“自首者当原其罪!”

“本官心胸开阔,改判犯人无罪!只是无罪非无过,便罚两坛美酒略为惩戒,全当弥补,如何?”

“太守府里的酒只怕都被你和子龙喝光了。”

谢然谈笑自若,半点没有被揭破目的后的慌张,还能反问郭嘉:“敌我兵力悬殊,奉孝手段通天,可有妙策可解?”

“欸,若论手段通天,嘉不过一寻常士子,岂敢可明忻相提并论。”郭嘉挨挨蹭蹭地坐到谢然旁边,“此次袭击雁门郡的胡人是哪一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胡人是笼统的叫法,是汉人对西北少数民族的泛称,其中包含匈奴、鲜卑、乌桓、羌等。

郭嘉问哪一支,就是指具体的某个部族。

正常来说,谢然不该清楚那些胡人的身份。毕竟他昨天刚到雁门,满打满算才一天时间,夜半守城时远远地看上几眼又不顶用,红灿灿的什么都看不清……可事实是,谢然的确比雁门郡还要清楚地知道那些胡人是谁。

至于问他的打算……

谢然垂眸,看那浪子仪态不端地倚在他身上,视线相对,郭嘉唇角微勾,黑亮的眸子盈满剔透的光。

当真是个鬼才。

“交换,一人一答。”谢然道。

“成交。”

谢然的声音一字一顿,“袭击雁门的是南匈奴。南匈奴中呼延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能动员大批人马的也只有这些旧贵族。”

羌渠单于被杀,须卜骨都侯成为首领后一年就病逝了,他死后,南庭虚置单于位,以旧贵族们代为摄政。

“呼延氏、兰氏、须卜氏……”郭嘉眉心微蹙,“还有呢?”

他之前都在中原活动,对西北胡人的情况了解不多,不过谢然提起,他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郭嘉相问,谢然微笑不语。

这是要他来说了……看来不出点血不行啊。

郭嘉略一沉吟,“昨夜马邑县有匈奴攻城,守城战败,县令弃城而走,百姓恐慌四散。今早消息送到府上,现在应该已经交到郭雁门手里了。”

谢然闻言,颇有深意地瞥一眼郭嘉。

无论何时,若有急报,肯定会第一时间送到郭缊手上。郭嘉说消息今早送到,可他刚才借口等医师在郭缊房外等过一会儿,却没遇上送急报的人。

想要空手套白狼,还玩这种小孩把戏。

谢然若无其事地爆出一条重量级消息,“已经证实,西河郡内南匈奴作乱犯上,趁太守崔钧讨董未归,控制西河官署。郡内豪族闻风而倒,情势糜烂,难以挽回。”

郭嘉神色一惊,“竟有此事?”

这种消息居然还能瞒得死死的,此前竟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南匈奴的大本营就在西河郡,关系扎根已久,又本地豪族帮忙隐瞒,自然看起来一片和谐。”

豪族的钱原数归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皆大欢喜,当然一丝风声不露。

“太原郡接纳了一部分从西河郡逃出的汉人,因此得知西河郡内的情况。”谢然话锋一转,“不过西河郡事出突然,消息是得了,但没来得及给在外的崔钧阁下去信说明情况。”

不是来不及,而是压根就没打算告诉。

百姓遭难谢父心里还能苦一苦,崔钧的官署倒霉谢父恨不得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让这崔小子坑他,就不能问清楚再行动!好好的去什么讨董!

郭嘉不在乎崔钧,此刻眉头紧锁只为两郡百姓,眼中透出几分凝重,“既有西河动乱在先,那此番雁门战事恐怕也是早有预谋了。”

匈奴多以放牧为生,部落逐水草而居,哪怕是对汉化程度较高的南匈奴来说,也是如此生活。放牧的产出并不稳定,又受气候变化影响,北方越来越冷,产出就更不够用了。

在并州,被匈奴抢已经不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每到缺衣少粮吃不饱饭的时候就会有胡人南下抢掠物资和人口,抢完就走,防不胜防。

一年三百多天,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大大小小的抢夺事件。但为配合放牧的季节活动,胡人成规模、有组织的抢掠更多发生在秋季和初冬。

现在刚入春季,南匈奴制造如此大规模骚乱,显然是违反规律的。

先有西河,后有雁门,二者照应,可见南匈奴早有预谋,所图甚大。

“昔日雁门何等张扬,如今竟让匈奴逞凶至此。”郭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昔日卫、霍,气势豪迈,驰骋雁门古塞内外,大败匈奴,直接将匈奴打成南北两部,连头都不敢冒。

时间不过百年,如今雁门郡面对区区南匈奴居然举步维艰,真的很难不生气。

如果南匈奴早有预谋,郭嘉不得不承认,谢然说的让百姓再迁是最合适的办法。

“以?水为界,偏守阴馆,确实能换一时安稳。可且守且退,又能退到几时?”

郭嘉轻叹一声。

帷帐内一时静默,恰有府内侍女脚步匆匆地寻来。

“问然公子安,嘉公子安。家主在找二位,还请往书房一叙。”

看样子郭缊还没休息一会,就被马邑县的急报从床上炸起来了。

谢然和郭嘉对视一眼。

谢然:“一会儿你说?”

虽然大概率郭缊会愿意,但他是外的,郭嘉是亲的,万一郭缊不愿意,也好有人顶锅。

郭嘉:“我说就我说。”

他说就他说,他自有妙计。

·

书房外。

谢然看着眼前的景色走神。

郭缊先唤了郭嘉单独进去,以郭嘉的性子肯定把他卖个干净,估计一会儿什么都不用他说,等着郭缊问就得了。

身后响起哗啦的开门声,郭嘉由内信步而出。

“找你。”

谢然点点头,走进书房。

郭缊坐在书案前,书案上铺着纸,他凝神看着,沉思片刻,忽然落笔在纸上写下什么,写好后又将纸一折,放在手边,这才抬首看向谢然。

谢然行过一礼,“世伯。”

郭缊神情严肃,并不废话,直接问道:“马邑被围,县令弃城而逃。匈奴来势汹汹,明忻,你可有办法解雁门之难?”

“……侄儿愚钝。”谢然只低下头。

屋内一时静默。

长久之后,郭缊一声叹息。

“奉孝藏不住事,该说的都说了,虽然不好听,但总归是个办法。雁门郡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知道,要说心里没有火气,那是谁都不会信的……有要劝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不会听的。”

郭缊年轻时也曾弯弓射雕,有力挽狂澜的豪情壮志,哪怕这些年被琐事繁杂渐渐消磨,可这股傲气终究是憋在心里,磨不灭的。

“既如此,我也不废话,我只问你一件事。”

郭缊气势陡然一肃,眼睛死死盯着谢然,沉声道:“你答,若我同意纵容百姓南逃,太原郡可会妥善接纳安置?!”

“世伯此为玩笑话!”谢然闻言,当即敛容正色,“如此大事,岂是我一小辈说的算的,还请不要再提。”

不是谢然,那就是谢晏(谢父)的安排了。

没想到是谢逸安那家伙不服老,竟然还有这种心气……

想争就吧,争到手的都是自己的,现在的并州,半死不活的和死了也没甚差别。

“哼,滑头。”郭缊终究是放下心。

阴馆县暂时是安全的。

作为雁门郡治,阴馆的归属代表郡权力的归属。虽然南匈奴小动作不断,但面子上没有和汉朝廷撕破脸,终究不敢拿阴馆怎么样。

可这安全有利有弊,留下阴馆就足以应付名声上的不利,那郡中其它地方的兵祸呢?装不知道吗?

就眼看着百姓留在雁门当固定血包,等着匈奴秋刮一次、冬刮一次,刮得大汉子民面黄肌瘦、人心惶惶,匈奴人腰肥肚圆,嘴里流油?

郭缊忍不了这口气。

奉孝说的没错,既然要走,不如一口气走得远远的,太原郡还算有活路,多年为友,他相信谢逸安的人品。

走吧,都走了好。人活着,其余的不要也罢。

郭缊这么想着,神色却难掩落寞。

他不是个好官,让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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