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做了一场梦。

梦里又回到八岁那年,宁玉山突然下了一场雪。

那雪来得突然,如银屑自苍穹落下,起初只有零星几点,顷刻便化作层层雪幕,为整个宁玉山覆上一层纯白的雪衣。

大雪将平素吃人的野兽隔在山中,却也意味着食物将更加稀缺。强者,去掠夺弱者的食物;弱者,以更弱者果腹。这场厮杀,足足持续七日。

七日后,所有生者被带到斗场。锣鼓声起,最后一场厮杀就此开始,锣鼓声停时,她手握短刃自尸山血海爬出,一身红衣早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雪花纷纷而下,落在画扇的发间、脸上,却似感受不到她的体温一般,经久未化。

她艰难地站起身,每一次喘息都伴着胸口剧烈的撕裂感,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仿佛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一片朦胧的视线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微笑着走下高台,缓缓向她走来,每走一步,都将她往地狱推进一些。

她颤抖地抬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男人刺去,却只是以卵击石。

手中短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捏着她的脸,笑得张狂: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将会是我宁玉阁最好的一把刀。”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刀身如镜,反射出的冷光照在男人脸上,勾勒出那人冷峻而害人的面庞。

画扇猛地从梦中惊醒,黑宝石般的瞳孔微微震颤,眼中满是惊恐和慌乱。

如墨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边,额前几缕碎发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打湿。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上,更添几分柔弱。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也因恐惧剧烈起伏着。待气息平缓些,她才缓缓坐起身子,呆呆地看向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倒是许久不曾做过噩梦了。

上一世,她来顾府时不过六岁,因着山贼那事,几乎每日都要做噩梦,也几乎每次都要被噩梦吓醒。

那时候她人生地不熟,怕生得很,被吓醒了也不敢找别人,只能一个人缩在被子偷偷抹眼泪。那段时日,她只有自己拍着自己的手臂,假装是奶奶在哄自己睡觉,才能堪堪入睡。

两人的房间离得很近,一次小顾衍之起夜时发现了这事,便格外留意着,每次听到动静,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着衣服从房里出来,哪怕自己困得要死,也硬撑着坐在画扇床边,将她哄睡着了自己才回去睡觉。

后来两人熟悉了,每回不用顾衍之过来,画扇做了噩梦,自己便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便往他被窝里钻。

那时她还很小,不知男女有别,只知道他的被窝里香香的暖暖的,让她觉着特别安稳,好像回到了阿娘和奶奶都还在的时候。

后来她从宁玉山回来的时候,也时常做噩梦。但那时两人都已经长大了,她也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钻进他被窝里。

更多的时候,顾衍之在案前看书写字,而画扇坐在旁边等着,累了便枕在他腿上睡觉。这时他会轻轻放下手中的公文,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的背上,待她睡熟了,才将她抱回床上去。

可如今,他不在。

月光透过窗子,洒下遍地霜华,画扇呆呆地望向窗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起身将衣服穿上。

推开房门,月光如水般涌入房中,将地面照得锃亮。她抄起墙角的剑,趁着月色飞上屋檐,直奔顾府而去。

当年黎太傅将她认回后,便将她接到了黎府。虽如此,黎顾两家之间也仅有两条街的距离,她在檐上飞走,仅片刻功夫便到了顾府。

朱红色大门紧闭,铜制的门环在月色中泛着清冷的光。府邸之内,回廊曲折,灯火摇曳,不时有守卫持枪走过,丝毫的风吹草木之声便引得他们察看。

今夜的顾府,格外戒备森严。

画扇避开守卫,轻车熟路地钻进顾衍之房中。

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少年安静地躺在梨木雕花的床榻上,锦被半掩着身躯,已然睡去。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他如玉般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又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着。几许墨发随意地散在枕上,月色下,少年美得不似凡人。

画扇脱了鞋子,像小时候一般往他被窝里钻。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顾衍之下意识翻了个身,一手搭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般哄着她睡觉。

他的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却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顾衍之猛地睁开眼睛。

他今年……几岁了来着?

“哥哥……拍……”

感受到他的动作,画扇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声音软软的,将顾衍之的思绪拉回现实。

“做噩梦了?”

“才没有……”画扇嘴硬道:“你说昨日说不谈公事,如今子时已过,算是第二日了……我不过是想早上一睁眼就知道你在扶桑那些事罢了……”

“知道了——”顾衍之堪破她的小心思,眼中闪过心疼之色,却并不问她梦见了什么,只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我在,没事的。”

“嗯……”画扇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哥哥抱——”

顾衍之便轻轻环着她,看她在怀中沉沉睡去。月光照着庭中草木,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月影,少女淡淡的体香萦满鼻尖,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月洒窗棂,如银道光辉轻柔地将二人笼罩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金属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将夜的寂静打破,惊扰了怀中人的美梦。

画扇身子微微动了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外边怎么了?”

“外边在打老鼠,”顾衍之皱了皱眉,轻轻捂着她的耳朵:“没事,继续睡吧,打几只小老鼠而已,还用不着你出手。”

画扇点了点头,将冰凉的脚往顾衍之小腿中间塞:“哥哥捂捂,脚冷。”

“好——”顾衍之答应着,心底却被她这声“哥哥”弄得挠挠的,整晚都不曾睡着。

待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画扇才缓缓从梦中醒来。

方睁眼,入目的便是一双秋水般温润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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