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往无前

光明神殿传承悠久，除了耳熟能详的各类光明法术外，内还有秘法无数，唯有位高权重者方有资格接触。

格劳瑞就任捍卫大主教后，才有资格接触高级别秘法，因来源格外珍贵，格劳瑞记忆也格外深刻，他绝不可能认错！

按压住惊愕，格劳瑞意味深长看了索兰一眼，“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此招，但能够作为光明神殿的秘法之一，绝不仅仅只有此等威力。”

“不要玷污秘法的荣耀。”

光明神殿秘法之一，由神殿上一任勇者所创的剑法——日月剑法。一招千变万化，但却始终如日月般瞩目，无数光明法术费尽心力也召唤不来的光明元素，只要沿此剑法运转，自会主动附庸。

因其对光明元素的恐怖吸引力，被定为光明神殿秘法之一。

但自上一任勇者离去后，光明神殿内就再也无人学会。

格劳瑞目光复杂，伴随着试探，索兰身上暴露的秘密越来越多，眼前之人宛如一湾深潭，就像他那双幽深绿眸般，仿佛只要凝视便会不经意间溺死其中。

既然能不被圣光普照伤到，大概率与魔界无关，等出了魔王秘境后，还是将索兰带回主城吧。

天才总是有常人难以理解之处，而此等天才，不能在边境默默无闻。

索兰不知道格劳瑞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怔愣凝视自己双手，大脑还在消化格劳瑞的话。

光明神殿的秘法是什么？这不就是父亲教给自己的翻土技巧吗……

先前刻意被索兰强压的疑惑在此刻疯狂上涌，无尽的迷惘立刻将索兰淹没。

自己的父母可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幼时两人频繁的外出，回来时总是难掩的疲惫，如今的主动失踪，以及现在被揭露的神殿秘法……

这一件件，一桩桩，在被过去的自己刻意催眠，合理化并转移注意力的假象，终于被现实彻底掀开。

不说别的，能让捍卫大主教都震惊的秘法，怎么是普通人能接触的？

最初的领主恶魔意外暴露，被击败后附身的父母幻影，这一连串巧合至极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他们亲手设计？

数日前，当自己在家中发现谜题的那一刻；不久前，当自己意识到领主恶魔暴露是层层巧合的那一刻；更早之时，当自己预感父母可能不在神殿地牢的那一刻；甚至就在一切发生的当晚，当自己回家发现父母不在，而家意外整洁并和全家福对视的那一刻，索兰的内心就已经隐隐告知了答案——

父母两人身上藏有秘密，而现在，他们主动失踪，正是揭晓秘密的时候到了。

可索兰却突然感到很委屈，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很矫情。

既然早就知道了答案，知道了所谓的失踪大概率是他们自导自演，那当初自己一厢情愿，追随父母两人留下线索一路来此，来到这个诡异的魔王秘境，又算什么呢？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像先前所说找到他们吗？

不是。

索兰在下意识回避现实，下意识在否定一切，下意识想要主动用意外刺激来掩盖真相，甚至索兰在出发前还怀有几丝天真至极的幻想，自己能在魔王秘境找到失踪的父母，可以亲口询问为什么他们要突然离开？可以委屈抱怨一家人原先平静的生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但是没有，一切只有冰冷的现实。

可索兰不愿面对现实。

毕竟，如果父母两人藏有秘密，那么他们和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伪装吗？是为了更好潜伏在边境的伪装？那他们一家又算什么呢？一家人在五月花镇生活的十八年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又算什么呢？

是和这股不合时宜的委屈一样，自己也是某个不能暴露的伟大计划中，不合时宜的碍眼污点吗？

没人愿意接受并承认，自己过往十八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身边之人从未当真的，一场终会落幕的戏剧，而从始至终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人入戏。

索兰有种预感，父母两人不会和过去一样回来了。

当戏剧谢幕，主演早就离开之际，只有一个小炮灰傻乎乎留在原地，倔强等待戏剧重启，妄图沉浸在美梦中，再不醒来。

过往一起生活十八年的亲情，也和戏剧一般全是虚假吗？而当戏剧落幕后，家已经不再，自己又属于哪里，又该去往哪里呢？

现在，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子终于被现实彻底泼醒，骤然险入了深深的迷惘。

还没等索兰从这股极为强烈迷茫中脱身，骑士阴影永不间断的攻击再次到来，先前被索兰攻击打断的攻势再度凝聚，剑锋如影随形，高头大马的嘶鸣响起，虎视眈眈紧盯眼前目标。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索兰强行将心绪收回，但视线始终不能凝聚。

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双手，看到手中紧握的翻土长棍，过往和父母相处的一点一滴便如井喷般浮现在他脑海。

砰——

光明之剑和翻土长棍再度狠狠相撞，索兰被步步紧逼，铠甲的寒意已经近在眼前，仿佛游蛇般顺着长棍爬到他的双手，此时此刻，不止双手，索兰全身也变得无助。

锵——

刺耳摩擦声划过，手心冷汗涌起，在骤然逼近的森冷阴影中，索兰全部力气仿佛被卸去，在下意识退后一大步后，这跟伴他多年的长棍，自进入魔王秘境后第二次脱手。

扑通——

长棍滚落在地，而骑士阴影的剑锋已经抵上了索兰心脏。

就此结束了吗？格劳瑞失望地望着索兰这边，眼前满是谜题的少年，即将止步于此？

倒是可惜，他手中那根材质不明的长棍，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神殿秘法，以及各种莫名的神通……

而索兰则是视线涣散，第一次感到绝望。

想要活命，就要暴露自己身上和魔界紧密关联的力量，但之后却会被大主教视为异端，率先追杀；不暴露神秘力量，那就只能等待被刺破心脏，血洒当场。

更何况，即使真的活下去又能如何？出了魔王秘境之后呢？自己又要往何处去？自己已经没家了，哪里又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一股难以描述的刺寒凉意自心口袭来，索兰木然低头，是刚被治愈的心口又流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