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山隐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温月为他上药。

宽大的囚服被鲜血浸湿了,身体瘦得不成形,肩胛骨突起,脊珠犹如佛珠手串。一些布料与干涸的血痂黏连一块儿,温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手上一个不小心会撕开伤口。

温月的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她不该对容山隐太温柔。

小姑娘下手正要重,却又在拉开脊背衣领的时候,偃旗息鼓。

容山隐背肌上,除了几道新鲜的鞭伤,还有两个箭矢刺穿的口子。这是容山隐曾为她挡下的那两箭……陈年旧疤,血都流干了,痕迹还在。

他没有好好养伤,任由伤口溃烂,消除不了疤痕。

温月皱眉,他是不是故意想让她愧疚?

那种既气又恨的情绪又翻涌上来,温月给容山隐上药已是大恩大德,他凭什么还享受她的照顾?于是,温月将乌漆色的药膏用力碾上他的伤口,砌瓦似的碾实了才松手。每一道伤疤都遭到了温月无情的摧残,下手没轻没重,细微的疼痛感终于唤醒了容山隐。

男人疲惫地睁开一丝眼帘,入目第一眼便是温月的脸。

依旧是鲜眉亮眼的一张脸,发髻别了一枚银簪,熟悉的花样,是容山隐赠的礼物。

男人忽然喉头一紧,说不出话。

容山隐闭眼装睡,可脑海里满满都是温月的模样。

她埋头为他抹药,虽然带了十足的气性儿,却还是没取他的性命。

她记得所有兄长的恩情,所以没有不顾他的死活。但容山隐想到的,却是温月额角那一滴摇摇欲坠的汗。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雪艳的脸颊滚落,迟迟滚到女孩儿的衣襟里……他想帮她擦去。

容山隐唇瓣紧抿,他为自己不齿。

他无法克制自己对妹妹的绮思。

“容山隐,你醒了?”

温月并非傻子,行走江湖她最擅长分辨活人和死人,容山隐气息一乱,她便知他醒了。

容山隐不敢欺骗温月,他睁开眼,长时间沉默。

温月看到他泰然处之的态度就生气,手里的瓶瓶罐罐被她抛到他的身上,连同擦拭伤口的白布也一并丢去。

她说好了对他狠心,因此连有没有砸痛他都不在意。

“自己涂药。”温月想到这个男人根本连生欲都没有,又有些烦闷,“没我的允许,别想寻死!”

容山隐迟疑了一会儿,眉眼微弯,道了声:“好。”

温月眼尖,看到容山隐轻扬的唇角。

他在笑什么?笑话她雷声大雨点小,明明放了狠话要整治他却迟迟没有下手吗?

温月生起闷气,又不想被容山隐觉察。她冷淡地出门,却不敢离得太远,最终温月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容山隐。

女孩儿伶仃的身影被烛光拉得老长,覆在容山隐身上。她守着他,明明他做了这么多恶事,温月还是怕容山隐寻死觅活,会在屋里陪着他。

容山隐的心脏轰隆塌陷,他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干巴生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本想着回京继续赴死的,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糊涂了,他好像在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这样不人不鬼、丧失君子礼节、蝼蚁一般活着,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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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少帝李俨给三法司连发了几道敕令,命官吏对外声称容山隐已被禁卫军逮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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