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多巷道,十几丈才有一道小门,素日无人来往的小巷。

苏南的春日,多雨潮湿,这样的小巷更甚,这样一来更无人来此了。

巷道深处,一扇小门外,严头摸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矮子跟在他身后等待之余不免抱怨:“头,你这要不还是换个住处?不着街不着道的,春日没干过,冬日没暖过。这哪是能住人的地方啊?”

门打开,男人走进去,淡然反问:“你这意思,我不是人?”

矮子讪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这不是心疼你嘛,按说你也不缺钱,为啥不搬家?”

进门是个小院子,空荡荡除了一口井什么都没有,然后就是那正对门的房屋,三间倒座房连一块,不像独立的院子,倒像是大户人家下人房单独隔出来的几间屋子。

“这就是我家,搬什么搬。”房门倒是没关,一推就开了,正对大门的被当做大堂,摆了桌椅,两人进去坐下,矮子很自然的拿起桌上茶壶茶杯给自己和严头各自倒了一杯白水。

“这怎么能算家呢?这就是……”觑到严头冷漠的脸,矮子打住话头,换了个话题:“好,就算你不搬家,你这也能找个媳妇吧?你瞅瞅这回来冷茶冷水的,严头,你今年也二十四了吧?我比你小两岁,我孩子都能喊爸爸了。”

“你今儿跟着我是来教训我的?”严头不耐烦的皱眉:“那你走吧,我这不欢迎你。”

矮子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好好好,我不叨叨你,我来是想问问,那俩真的就这么收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鸟。”

“我们又是什么好人不成?那两个人不收也得收,他们是陈知县派来的眼线,以后……我们做事得更小心了。”严头提醒。

矮子凑近几分,压低声音:“头,这次上头给的奖赏那么丰厚,咱为啥不挣上一挣?据说人都跑了,奖赏也撤了。”

严头意味深长:“山子,你跟我混多久了?”他也不需要对方回答,紧接着数落道:“居然还是没学会审时度势啊……”

“你知道桃花镇惨案吧?当时桃花镇请援兵,我被派去了。”严头似乎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嘴唇抿紧,拳头捏紧,微眯的双眼中透复杂的情绪。

有惊惧悲伤,还有重重的无力,“有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有些钱也不是我们能挣的上的,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财富,能够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从那种地方逃走,这种人就是我们惹不起的。”

“头,桃花镇……”山子有点好奇。

“你不要知道的好。”严头果断道:“总之,你记住,这件事不要插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的手指在桌面重重点了两下。

山子还是很听话的,既然头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也不继续坐着了:“行,我记住了,那我就先巡街去了。”

严头目送山子走出去,带上门,又坐了一会儿,进去换了一身皂衣,也出门去了。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此处只剩下远方街道上偶尔传过来的叫卖声,突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方才已然离开的严头和山子赫然站在门外,两人来回扫视院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山子问道:“头,是不是你感觉错了,这也没人啊。”

严头沉吟片刻,似乎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吧,小心点没坏处,陈知县都开始怀疑我们了,若是被抓住把柄,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现在?”山子迟疑的问。

“巡街啊,我用换衣服的借口回来的,这还没到下工的时间,你想被扣工钱吗?”严头白了他一眼,锁上门,率先离开。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离开了小巷。

一道人影从紧挨着这个小院子的另一个大院子里跳上了院墙,天水碧锦缎袍服与这阴暗潮湿的小巷格格不入。

那人站定在墙上,微扬下巴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啧啧了两声:“真有意思,看来放出消息的人不是他。”

“你怎知不是他?”另外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玄色衣袍黑色幕篱,与少年一前一后立于一处,一明一暗。

圭期无奈的转头,面向对方:“我说,兄台你跟了我一路了,再跟就不礼貌了。”

男人轻笑:“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所以你都是这么交朋友的吗?尾随?”从他进入这个巷子,这人就跟了上来,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跟着。

“那倒也不是,我从未交过朋友,你是第一个。”所以,没有都,只有你。

圭期哑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无言,“我们也就一饭之交,朋友都要三观契合才能成,我们甚至都不算认识,你何必如此执着。”

“何为三观?”男人微微歪头,幕篱跟着斜了一个轻微的角度。

“……”他倒是忘了,有些词句并非所有人都懂意思,鉴于短暂相处中此人轻功不俗——能跟上他且同样不被别人发现,武力也不弱——他试图驱赶虽因怕闹出大动静没真的动真格但也算交过手,他隐隐觉得他打不过对方。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有这么个人跟着捣乱非得暴露不可,只能耐下性子解释:“大概就是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人性的判断道德的底线都要相对契合才能成为朋友。”

“懂了。”男人点头,幕篱跟着飘动。

“所以……”圭期正要庆幸这人终于说通了,就听到。

“所以,我们现在开始相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能不能做朋友。”男人郑重其事的说。

不是,你有病吧!圭期张口结舌久久无言,打不过,跑不赢,好像只剩一个办法了。

“行,你要和我做朋友也可以,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现在,朋友我有点事要办,不方便跟你一道,咱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说完,圭期脚下用力就要腾空而去,左手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猝不及防下一个踉跄,还是靠着被抓住的那只手稳住了身形:“你作甚?!”

“你说的,要相处,所以,我得跟着你。”男人很认真的语气:“还有,我们还未互通姓名,你说过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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