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合觉得,她最近的日子过得似乎很是不错。
他们孤儿院的院长终于又不知在哪向那些上流的先生太太们讨得了一笔捐款,为所有人,包括孙老三,置办了一批冬衣和冬被。
谭荣名忙了许多,总是来去匆匆,但每次来时,仍不忘给她带上一份礼物和一束花——冬天没有百合,他便送她绢花、吊坠花和水仙花。
而在老客人之外,她又多了几位新客。其中一位出手大方得紧,不过跳了两次舞,给的小费便足以让小百合去当铺赎回一件她喜欢的首饰。
更重要的是,陆遥。
尽管她们总共也没说上几次话,但小百合早就把她当成了朋友。而她这几天忽然觉得,陆遥或许也是如此。
不然,她为何会向小百合抱怨起她的上司呢?
虽然只是问小百合见没见过清朝老太太的裹脚布,道她倒是想看看,她们的裹脚布是不是真的像他们开的会那样长。
但小百合乐观地认为,这显然也是陆遥已经把她当作朋友的标志。
小百合自然不是没有朋友的。
在舞厅她有朱璇和陶菁,在孤儿院她有那些兄弟姐妹。
然而,在兄弟姐妹中她更像是要承担责任、照顾大家的姐姐,而在舞场的后台,她们的对话总是围绕着客人和礼物,而后不知不觉地演变成相互攀比、飞短流长。
哪怕她并非来自未来,小百合依然对陆遥的存在心怀感激。
一日,小百合刚从家门出来,便意识到外边在下雪。她抬起手,一朵朵细小而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手套、围巾上,又转瞬消失不见。
上海不常下雪,在小百合的记忆中,她从小到大,也只不过见过两三回。
她在门口默默地欣赏了一阵,才慢慢往外走——雪不大,地面却变得湿滑,连黄包车跑得都慢了许多。
小百合等了好久,才叫上了一辆车。
然而,许是所有人都去别处赏雪了,舞厅里也没什么人。
她和朱璇、陶菁在舞厅的角落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聊了会天,确认了没有什么客人过来,便相约去上海滩看雪。
可刚一出门,小百合立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孙老三。
孙老三站在大门的台阶下,走来走去的,仿佛在苦恼什么。他的肩上落满了碎雪,大概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小百合惊讶地走过去,拍了拍他,道:“三哥,你怎么这时候就来了?在等客人吗?”
现在还远不到她平时回家的时候,这也不是他平日里等她的小门。
孙老三骇了一跳,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蔓蔓……她不太好。”
小百合皱起眉,道:“怎么回事?什么不太好?”
她上一次去时,蔓蔓的骨折明明已经快要痊愈,怎么会又突然不好了?
孙老三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送报的事。”
原来,在蔓蔓受伤之后,前三个月一直是孙老七在替她送报,也没人说什么。
可前些日子,统管他们这个区域所有报童的吴报头突然跑去检查,发现了他,道前一阵有厂子里出了事,最近查童工查得严,孙老七年龄太小,依着规定还不能送报,因此要把他赶走。
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还声称,如果蔓蔓不赶快回去工作,他便要把这个活计交给别人。
小百合道:“他要交给别人,就让他交给别人好了!院长不是刚得了一笔钱?如果不够,我这还有!”
孙老三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老七把这件事跟我说的时候,正好赶上蔓蔓下楼来找水喝,我们说的话全被她听见了。第二天,她就又背着我们偷偷跑去送报了!她的腿本来就没长好,站都站不稳,结果又被人撞倒了!”
小百合心里“咯噔”一下,道:“什么?又摔了?”
孙老三道:“是。只是这次没伤到她的腿,我们还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可她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时好时坏的,到了今天,连人都认不得了!”
小百合脸色一变,道:“请大夫了吗?”
孙老三道:“早就请了。可煮好了药,她是吐出来的多,喝进去的少……”
小百合道:“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走,快带我去看她!”
说完,她回身对仍在台阶上等着的朱璇和陶菁道了歉,让她们自己去赏雪,便坐上黄包车,让孙老三带她回孤儿院。
蔓蔓仍躺在她的床上,盖着被子,不时呻吟着,脸色苍白如纸。
小百合眨了眨眼,忍住眼泪,跪在床边轻轻推了推她,道:“蔓蔓,蔓蔓,醒一醒,你看看我!”
蔓蔓费力地撑开一只眼皮,又立即合上了,气若游丝地道:“百合姐,你怎么回来了……”
小百合道:“我回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听见没有?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蔓蔓忽然哽咽了:“对不起百合姐……我真是太没用了,太没用了……又让大家照顾我……”
说完,又忽地失去了意识,任凭小百合如何呼唤她,都不再回应了。
小百合回头问孙老三,蔓蔓到底伤在了哪里。
孙老三小心翼翼地将蔓蔓的胳膊从被子中捞出,解开缠在她小臂上的绷带。
小百合的心头猛然一跳,只见蔓蔓的胳膊上仿佛开了一个血洞,伤口的边缘已然溃烂,脓水四溢,早把绷带染成了斑斑驳驳的黄色。
她都有些结巴了,道:“这、这这是怎么搞得?怎么会这么严重?”
孙老三摇了摇头,又将绷带绑好,道:“她被过路的人撞到了人家花园的栏杆上,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伤口,不知怎地就成这样了。”
小百合道:“大夫怎么说?”
孙老三道:“大夫说,这是伤口没有愈合好,出了痈疽,要每日擦洗服药,内外兼治。”他顿了顿,又愁苦地道,“可我们又是擦洗,又是喂药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明天我再另请一位大夫来看看吧……”
他一边说,小百合却突然呆住了。
痈疽,痈疽……
她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
她猛然想起两个月前,谭荣名向她解释何为“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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